領著李嶽進來的栗子看到他走進來,又退出去,不解地抓了抓腦袋,問道:“道長,您怎麼了?”
李嶽回過神來,還是沒有走進去,就站在門外問道:“你們戲班,最近可有新來什麼人?”
那人答:“沒有啊,戲班的師傅很久沒收新徒弟了。咦,好像不對,前些日子阿寧姐從河邊救回來一個男人……”
“這……”李嶽站在原地,青天白日之下,竟覺得冷汗漣漣。
“麻煩你轉告一聲,老夫身體不適,改日再來做這場法事。”
栗子在他身後喊道:“不是…你…哎——你彆走啊。”
李嶽沒有理會他的叫喊,兀自轉身走了。
段胥聽說了這事,覺得奇怪,問栗子:“他都已經進了門,為何又出去了?”
栗子也一頭霧水:“不知道啊,他當時的反應像是被什麼東西嚇到了一樣,哎呀,總之奇奇怪怪的。他總不能看到彆人辦喪事都害怕吧,這樣小的膽子,還當什麼道士?”
段胥聽著他不滿的抱怨,陷入了沉思。
既然能被城中的百姓誇讚,這道士就應該不是平庸之輩。那到底是因為什麼,讓他剛進戲班就退了出去?
難道真如他所說,是身體不適嗎?
段胥不信。
他直覺,這件事定要打破砂鍋問到底才是。
於是他獨自一人出了門,在城中閒逛,裝作是從外地來的商人,來打聽李嶽道長的下落。
那些人告訴他,李嶽住在城東的裡巷。
裡巷位於城邊緣,沒有多少百姓居住,所以格外的安靜。段胥到時,天已經黑了。
這裡沒有人聲,沒有燈火,隻有坐落在黑暗中的幾間小屋。
段胥提著一盞油燈走在小路上,看到眼前這幅場景之後,也覺得此刻似乎有些不合時宜。
這裡人少,看樣子又都睡下了。他要找人,實在有些困難。
就在他轉身準備離開之際,黑暗中忽然傳來一聲狗吠。
段胥被嚇了一跳,忙回頭去看。隻見一個圍著籬笆的院子,門外拴著一條大黑狗。
哪有人把狗拴在門外的,不怕偷狗賊嗎?
它叫了幾聲以後,屋子裡的燈亮了起來,紙窗上出現一個黑色的人影。
他看到那個人起身穿衣,慢慢往外走。
他出來後,看到站在門外的段胥,明顯吃了一驚。
“你是?”
“我是戲班裡的幫工,閣下就是李嶽李道長吧。”
李嶽摸了摸胡子,意味深長地說:“你是如何得知?今日來找我,想做什麼?”
“道長氣度不凡,一看便知。今日道長踏進戲班的門而不入,我便是為了此事而來。我想替戲班問一句,為何?”
李嶽仍然心有餘悸,他看著眼前這個有禮有節,眉眼間又頗具壓迫感的少年,說道:“沒想到,你倒是個聰明的。想來你就是前些日子戲班救回來的那個人吧。”
段胥點頭,說:“是。”
李嶽拉開籬笆,將段胥請了進來。二人在院中的石桌旁坐下,李嶽給段胥倒了杯茶,繼續說道:“我剛來此地沒有多久,這院子是我租來的,等我找到要找的人,就要搬走了。”
段胥問道:“您要找什麼人?”
李嶽滔滔不絕地說道:“我年輕的時候行走江湖,認識了不少朋友,受過彆人的恩,也曾施恩於旁人。我相信因緣果報,所以這次來,就是來報恩的。”
“幾十年前,我學成本事,離開了深山老林,下定決心要遊曆四方,行俠仗義。但因為不懂這世道,沒錢寸步難行,而我又隻會一些玄而又玄的法術,所以他們都覺得我是騙子。於是我險些餓死,但就在我最困難的時候,有個富商路過,給了我幾兩銀子和一些吃食,救了我一條命。”
“現在我年紀大了,不知道還能活幾年,想起來還有一樁大恩未報,就覺得寢食難安,生怕將這恩帶到地底下,來世無緣無故就欠了彆人的。”
段胥聽他說的這些,臉上沒什麼表情,似乎對這些並不感興趣。
“我聽說近日戲班的壞事不斷,你也認為,是他們惹了晦氣嗎?”
“我不信鬼神。”段胥答道。
“那你為何今日又來找我?”
段胥垂眸看手中的茶杯,道:“為了戲班,為了……試一試,也是好的。”
李嶽拍了拍他的肩膀,哈哈大笑起來:“我剛才和你說這些,是想告訴你,隻有種下因,才能得出果。如果那個商人路過卻沒有救我,我現在也不會來這報恩。”
“那麼假設戲班真的是惹上了晦氣,那一定是因為他們做了什麼事,不然晦氣為什麼偏偏找上他們呢?”
段胥皺了皺眉:“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是說戲班的人做了虧心事?這不可能,戲班裡的人,都是好人。”
李嶽又笑起來:“我可沒說,他們做了什麼虧心事。即便是再心善之人,也有誤打誤撞做了錯事的時候。就比如,大發善心撿人救人,本是好事,可如果撿回來的是個窮凶極惡之徒,就會在不知不覺中把晦氣沾染上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