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宋兆不太信這些玩意,真要有妖怪那世界不早就亂套了,他相信科學,更相信達爾文進化論。
“來不及了。”
“什麼?”他沒聽清鐘音的話。
鐘音抬高手臂掙開他手,漫不經心指向陳若涵房門口,強調:“它出來了。”
話落,整座民宿又開始地動山搖起來,震動不過兩秒,霧氣重新彌漫開來,將走廊遮得根本看不清分毫。
風雪暴虐,狂風四起,一道巨大身影在霧氣裡閃現,腳步聲急促厚重,眾人看不到什麼,但大約能看到個身型輪廓。
它很白,周身被風雪繞著,模糊輪廓。
似人,又不是人。
唯獨鐘音看清它縱身跳躍至天花板上,四肢撐在牆壁俯身懸空,警惕盯住莊茹幾人,嘴裡還叼著昏迷的陳若涵。
無數細碎雪花同一時間鋪天蓋地在整條走廊肆虐,模糊所有人視線,卻依舊能清清楚楚發覺那雙綠光陰森的圓眼。
“操!”宋兆深吸口冷氣,一米八的大汗腿都嚇軟了。
還真他爹爹的有雪妖啊!
他雞皮疙瘩起一身,接受這事實後,第一時間像護犢子的老鷹擋在鐘音麵前。
“音音你彆怕,有我在。”
“……”
神經,她哪裡怕了?
鐘音嘴角抽了抽,叫她彆怕結果他自己手在抖個球。
還有,他一點都不關心自己的好友?
戀愛腦去死!
“我不怕。”她不耐煩回複一句,然後甩掉他的睡衣靠回門檻上,琢磨該怎麼出手。
“有妖怪,救命啊!”
不知是誰高聲哀叫一聲,本來在正陽派人有序指導下正往樓梯口的住客們瞬間亂作一團,惹得正陽派幾人大為光火,恨不得捂住他們嘴。
莊茹眼見事態愈發嚴重,也顧不上協會宗旨,飛速將一人往空地上推後,抽出彆在腰間的拂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空中畫出一道去霧符。
符文複雜筆畫多,大概一分鐘後,符終成,迅速落入霧氣。
神聖金光勢如破竹劈開雪霧,徐徐朝雪妖所在方位推進擴散。
見狀,莊茹立即大喝。
“正陽派的,繼續把人集結起來,秦桑,起九宮八卦陣!”
然而她想太簡單,去霧符才推近幾厘米立馬被風雪吞噬乾淨。
那邊被人類發現的雪妖似乎有些惱羞成怒,眼底綠光瞬間大亮,鬆開陳若涵張大嘴,凜冽風雪從口中噴湧而出。
“噗——”
“哇——”
奇異聲響在小小走廊裡盤旋,聲響之後便是狂風暴雨般席卷而來的暴雪。
雪花片片,鋒利如刀。
“這雪會割人!”有人摸了摸被割出血痕的臉頰,突然驚慌失措抱住頭大叫。
這下大家哪還有心思看戲,立即後退關門。
可惜沒來得及,風雪像是雪山上真正的雪暴,氣勢凜冽,風馳電掣間就把他們卷入走廊,隨即迎麵撞來的風暴將他們吹飛,最後重重摔落到冰麵。
雪越來越大,轉瞬之間化成巴掌大小的鋒利刀片,割得人抱頭鼠竄。
霎時間,驚恐尖叫聲此起彼伏。
莊茹先前口中叫的那個秦桑正在用玉石建陣,他是之前瞪鐘音的那個男弟子,在莊茹命令下,他神色嚴肅甩出玉石。
乾坤八卦有乾、坎、跟、震、巽、離、坤、兌八位,他以自己為坤位,隨即將玉石揮灑精準落入其它位置。
隻要石頭一落地,可隔絕外界乾擾的九宮八卦陣就能成!
可惜風暴漸強,隱約之中有沉重腳步聲落地,秦桑臉色大變,頂著堪比龍卷風力道的雪往其餘七位看去。
他才眯眼看了一下,就發現雪霧中那腳步聲更加急促猛烈。
那頭雪妖就像蠻牛一樣,不管不顧衝入人群頂飛住客和各位弟子,霧氣蒙蒙間,隻見人類渺小身軀不斷被拱到半空中然後垂直落下。
腳步越來越近了!
他滿頭大汗,幾乎是瞬間領悟到這頭雪妖想要他們死!
他連連後退去取攻擊符紙,麵前冷風突至,雪妖巨大身軀已經衝到麵前,看清身形那刻,他被狠狠撞到牆壁上,強烈衝擊讓他猛地吐出一大口鮮血。
秦桑正巧倒在莊茹腳邊,莊茹失聲尖叫:“秦桑!”
秦桑是莊茹親傳的師弟,兩人青梅竹馬感情極好,看他受傷她腦子都懵了。
從來沒有,從來沒有一次出任務他受過這樣重的傷。
她目眥欲裂,滑跪蹲下抱住暈死過去的秦桑,同時驚慌失措去尋找突然又消失的雪妖。
天地之靈他們不是沒見過,但沒見過這麼強的。
這頭雪妖修為太深厚!
莊茹眼淚流得洶湧,危急情況隻允許她悲痛兩秒,兩秒後她立馬起身,結果一扭頭直直撞上雪妖的綠眼睛。
她後退一步,完蛋了!
……
把這場麵看得一清二楚的鐘音眉頭不期然擰了起來,這雪妖有點不對頭啊。
她靜靜觀察了會正在雪霧中摸索喊她名字的宋兆,場麵早就亂做一團,半晌,她歎口氣。
還以為正陽派的人能有點用處,她好渾水摸魚去雪山,沒想到這麼廢物。
虧她還覺得莊茹很有領導風範呢。
鐘音不緊不慢攏攏垂下來的頭發,頭發上粘著雪花,她撥下來放在掌心細細看去。
她能感覺到雪之力的暴動,暴動之下是無窮無儘的痛苦與殘虐。
論水冰雪三係能力,雪妖的確厲害。
但她也不差。
“你少亂跑。”鐘音五指頓收,一把抓住跟無頭蒼蠅一樣亂撞的宋兆,將他從雪霧中拖了出來。
宋兆跟破布娃娃一樣被人扯回房門口,愣了許久,下意識想去看誰,結果就見他一心要找的鐘音姿態雲淡風輕回望他。
她鎮定得仿佛這隻是一場鏡花水月的電影表演。
在場的人無一不被雪花割得滿頭淩亂,唯獨她乾淨出塵,不沾染分毫,明明那尖銳雪花也同樣落在她身上。
宋兆眉心狂跳,回頭看眼衣領上的纖弱手腕,無意撞上她的眼。
那雙灰色淡瞳此刻亮得妖異,本柔和秀麗的麵龐也映襯得妖起來,宋兆忍不住吞咽口水,乾巴巴開口。
“音音你……”
話還沒說完,鐘音衝他露出個弧度極大的笑,下一秒,她揪住他衣領往門上狠狠撞去。
頓時,宋兆眼睛一翻,完全失去意識暈死在地。
終於爽了,鐘音緩緩勾起唇角。
讓他煩得要死。
這瞬她眼底藍光湛湛,寒意竟比這風雪還冷酷。
順手揮散眼前冷寒雪霧,她朝正欲攻擊莊茹的雪妖看去。
那雪霧觸到她指尖,仿佛碰上什麼天敵,竟然退避三舍,悉數褪去,整條走廊一點一點重新變得清明,風雪也漸漸被逼停。
感應到自己放出的雪被“消化”的雪妖倏然對上鐘音的眼。
是的,被消化。
她吞噬了雪中暗含的靈氣,並且將屬於它的力量通通驅走。
就像站在食物鏈頂端的野獸,低等獸類隻配臣服,生不出一點僭越之心。
這不可能!
雪妖綠眼大睜,這怎麼可能!它是天地之靈,沒有人比它更懂控雪!
它在驚詫,莊茹也不例外,霧氣退散那秒,四處奔逃的正陽派人和住客們更不例外,他們已經恢複正常視線,當然能看到雪妖。
隻不過恐慌還沒來得及更迅速蔓延,他們乍然觀察到雪妖悚然炸起了毛。
不是,它在怕什麼?
隨雪妖停滯的動作與目光,眾人終於看向鐘音。
這個在場唯一清麗脫俗的女人其實也沒什麼任何動作,隻是站在那裡用譏誚的目光盯著雪妖,但大家分明體會到她眼神中的意思——
【你在拽什麼?】
“……”
雪妖自然也感覺出這囂張至極的意思,它放下正欲一掌拍碎莊茹腦袋的巨掌,一步一步朝鐘音走去。
每走一步,那發出的咚咚聲就跟砸在眾人心頭上的大錘,錘得他們心驚膽跳。
雪妖似人形,風雪凝在它身上流轉,全身都是白絨絨的毛,毛色光亮堅硬,體型高大到頭幾乎頂在天花板上,背脊微彎,眼睛裡還跳躍著詭異駭人的綠光。
看起來可怕至極。
眾人頭一次知道人類有多渺小,女人消瘦身軀在它麵前就是未成年人和成年人的區彆。
蚍蜉豈可撼樹?
簡直可笑!
有人已經忍不住掩住臉,生怕下一秒看到什麼慘絕人寰的場景。
鐘音必須要仰頭才能看清這雪妖的臉。
或許不用仰頭,因為雪妖已經在她麵前站定。
它微俯身,居高臨下用看死人的目光盯緊她,鼻孔噴出一股股冷熱交雜的氣,眼神陰冷又充滿惡意。
她清清楚楚看到它藏在白毛間的黑色鼻尖微微一動,像是在嗅她的味道,仿佛確認她隻是普通人後,綠眼瞬間凶性畢露。
“呼哧——”雪妖又噴出口氣。
與此同時,它高高抬起巨掌,五指成抓,衝鐘音臉頰用力拍來。
“…..”
鐘音從容淡定的臉色突然黑得可怕,跟能滴墨汁似的。
她麵無表情抬手接住那隻巨掌,眼皮子掀起,語氣狠戾又陰測。
“你有口臭還衝我噴氣,有沒有公德心?心裡沒點數,出門不知道戴口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