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悍的絕對力量讓它無端生出臣服之心,但它不想臣服,隻是神色古怪緊盯鐘音。
成為焦點的鐘音拉長聲調無奈地嗯了聲。
好吧,看樣子是挽回不了形象了。
那就不管了。
鐘音興致缺缺原地拉伸下手臂,乾正事要緊,她乾脆走到雪妖麵前,跟拎小狗頸皮一樣捏住它的脖子,輕巧將它拎起來,然後仔細嗅了嗅它身上的味道。
嗯,果然沒錯,就是那老家夥的味道。
她頓時咧開大白牙,陰森一笑。
“帶我去找諸犍,不然的話,我就把你做成毛毯。”
背對著眾人,她灰色雙眼中藍光漫越,熠熠閃光,一陣陣極強的威壓順著藍光洶湧澎湃朝雪妖攻擊而去。
雪妖哪裡承受住這威力,它的大腦疼得像是要炸開,抱住頭蹲在地上連連哀嚎。
從未有過這樣的疼痛,堪比幼年生長時骨骼交錯的痛,更像是靈魂正在被暴漲的力量撕裂。
雪妖從腦海深處深挖到對這股力量的恐懼,仿佛在哪裡聽說過這堪比星辰砸向腦袋的強悍力量,光是聽聞就是深深的忌憚。
它好像在雪山那位嘴裡聽說過……即便是遠古異獸,講起那名字來眼裡都閃爍著荒誕恐懼。
雪妖趕忙嗚咽一聲認輸,發出委屈的叫聲,又討好地蹭蹭她的手。
可憐兮兮跟隻受傷的小狗一樣。
“還挺識相。”鐘音滿意了,收回威壓。
眾人徹底裂開:啊這,也太假了吧?剛才還凶的要死呢!現在到底是在嚶什麼!
“等一下,諸犍?!”
正陽派人回過神,誰知一陣風撲來,他們全部失去意識直接癱軟倒地。
鐘音沒有再看一眼,翻身騎上雪妖的背,興致衝衝夾了夾腿。
業績我來了!
“衝!給我跑快點!我要找諸犍老兒打架!”
雪妖委屈巴巴,認命往外跑去,躍入黑夜。
無人看見,這棟被冰雪侵襲的民宿,雪意倏然退去,除了人還橫七豎八躺在那裡,所有異樣悉數回朔成一開始的樣子,恢複祥和。
人們的腦袋裡,無數人影閃爍的記憶憑空被無形的手拉出來,沒出皮膚那霎那,如煙塵般徹底消散,再無丁點蹤影。
夜色彌漫,烏壓壓的黑籠罩整片雲鄉,路燈昏黃閃爍,雪妖所過之處掀起一陣無形的詭風,燈光劇烈震顫,留下一道虛影。
它一刻不敢停,直往雪山奔去。
公路往天際延伸,似乎沒有儘頭,剛跑出十餘公裡,與呼嘯而來的幾輛吉普車擦肩而過。
下一秒,為首的車猛打方向盤,扭轉方向緊追其後。
刺耳的輪胎摩擦聲響徹雲霄,鐘音朝身後看了眼,透過黑黢黢的車窗,依舊能看到開車男子冰冷刺骨的眼神。
杭舟遊果然如論壇上所說——如狼似虎,堪比野獸,警覺又心思縝密。
雪妖速度之快,她還下了隱形咒,沒想到還是被他發現。
她猛地一拍雪妖屁股,給它注入一股力量,暢快大笑。
“趕緊麻溜給我跑!”
雪妖感覺到體內充盈著非同尋常的力量,嚎叫一聲,加快步伐提升速度,比先前快了十倍有餘,一眨眼,後麵車隊已不見蹤影。
等到了雪山群某座山峰背麵一處山腳,雪妖才停下,溫順無比用頭拱著將鐘音放下來。
“嗷嗚。”雪妖發出的聲音粗重沙啞,它下巴衝地麵點了點,示意諸犍在裡麵。
雪妖不複剛才膽小忌憚模樣,重新狠戾起來,嗬嗬冷風在它周身流轉,被毛發擠壓在內裡的綠眼中寫滿暴怒以及欣慰。
鐘音察覺到它驟變的情緒,想來應該是諸犍逼迫它。
所以這會,它在悲鳴,又慶幸終於有人可以收拾它。
山上風雪交加,狂風獵獵,白茫茫一片看不清丁點黑夜,鐘音用腳撥開厚厚雪層,直到露出枯黃植被,她才抬腳蹬了蹬。
老巢果然在這。
《山海經·北山經》有言:又北百八十裡,曰單張之山,其上無草木,有獸焉,其狀如豹而長尾,人首而牛耳,一目,名曰諸犍,善吒,行則銜其尾,居則蟠其尾。(1)
諸犍喜熱怕冷,好家夥,沒想到為了藏匿,居然跑到這裡費儘心思把雪山底給挖空了。
這一腳下去,隱約有空洞回響。
沒有急著先進去,鐘音瞥眼看向滿目怨懟的雪妖。
裡麵還有雪妖的味道。
一山生一靈,一水存一靈,同生共存的天地之靈很少很少,除非是不同種類。
隻是裡麵那頭傳來的氣息,微弱又難以察覺,像是受了重傷奄奄一息。
鐘音沉聲:“你的心不見了,你把心給了誰?”
天地之靈的心,是月華日華精粹,一生修為集結,是神丹妙藥。
聞聲,佇立在風中的雪妖豆大綠眼中終於落下一滴晶瑩剔透的淚珠。
它俯下身,用頭拱著鐘音的手,焦灼不安發出嗚嗚聲,仿佛想要跟她解釋。
鐘音聽不懂天地之靈的聲音,但她能進入它的神識。
食指輕點它額間,她慢慢聽到它痛苦無奈的心聲。
【她是諸犍的食物,她是人類,她是我喜歡的人。】
【我把心給她,吊最後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