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妙論派的小學妹。”來人的聲音頗為婉轉,我從她身上聞到了酒味,“你是來打聽月女城的事情吧?”
我應該是知道她的,隻是一時想不起來,但至少能判斷出她也是教令院的學生這條信息。
“要來一杯蒲公英酒嗎?”她向我推薦。
我想我知道身後這位女士是誰了,不出意外的話,這應該是那位出了名的素論派天才:“麗莎小姐。”
“不叫我一聲學姐嗎?”麗莎晃著杯子裡還沒喝完的蒲公英酒,然後把架在對方肩上的手收回來,這才走到燈光下。
她坐到我對麵,眼睛沒有從酒杯上離開:“如果你想打聽月女城的事情就找錯地方了。教令院封鎖了相關的消息,這裡是魚龍混雜沒錯,但緘默之殿你知道的,沒人能逃得過風紀官的追蹤。”
“謝謝提醒。”我朝她道謝。
“我喜歡聰明的人,可惜我就要回蒙德了。”麗莎將酒杯中乘著的蒲公英酒一飲而儘,像是在懷念故鄉,“蒙德是自由之都,如果有一天你迷茫了,歡迎來蒙德散心。”
有人不想我繼續追究這件事。
我扯了一把外衣,然後將還未涼透的溫酒倒在垃圾桶裡。
往好處想,說不定卡維的信隻是因為涉及機密所以被攔截銷毀了。
……明天去問問導師吧。
我的導師理所當然沒有給出任何答複。
至於卡維的導師,從我回來起就沒有見過那位學者。
教令院風平浪靜,祥和的表麵下看不出內裡波濤洶湧的痕跡。
直到我在須彌城見到愚人眾。
自至冬來的使臣由大賢者親自接待,他們的到來似乎沒有驚起任何水花。
我的耐心快要耗儘了。
卡維回到須彌城那天正下著小雨,他前些日子收到了來自女朋友的信,恰好手裡的研究也告一段落,就想著回一趟教令院。
雨露打濕遠歸之人的鬢發與衣擺,他還不知道自己的信從半路被劫下,沒有送到心愛之人的手中。
虔誠者為知識奔忙,求知的路永無儘頭,追逐者於是永不停歇。
我的心情和窗外翻滾著烏雲的天氣沒什麼區彆。
前來須彌求學的薔薇魔女已經於昨日啟程返回故鄉,今天我卻得知她是前些日子從月女城回來的。
屋裡的燭火已經點亮,映著輕晃的掛飾投下一片片陰影。
外麵突然傳來敲門聲。
那聲音有些模糊,隔著厚重的門傳進來,落在耳畔時卻稍顯熟稔。
他叫的是我的名字。
於是我推開門就見到念叨了好幾天的人。
卡維渾身已經濕透了,連漂亮的金發都被浸濕,哪怕已經站在屋簷下,雨水依舊沿著發絲滑落。
“你的傘呢?”我將人拎回家,然後把屋裡的爐火點上,才將一旁乾燥的毛巾蓋在他腦袋上使勁揉搓。
“之前不知道哪兒刮來一陣邪風,傘被吹走了。”卡維的聲音從毛巾下傳出來顯得有些悶。
“您今年多大了,手裡的傘還能被風給刮走?”
“我今年八歲?”
卡維看著轉身過去的人,不知道要怎麼提自己今天來的目的。他頗為煩躁的將頂在頭上的毛巾扯下來,複又搭上去。
“抱歉。”
我幫卡維拿新毛巾的手稍頓,然後回身看整個人都跟蔫下來一樣的青年。
將手裡的新毛巾遞給他之後我才問道:“為什麼道歉?”
“我可能接下來好幾年都要待在月女城。”這也是他為什麼會在此時趕回須彌城最主要的原因。而且他總覺得剛認識那個學弟的話不太靠譜,卻莫名很有道理。
在知識與情感之間,他一定會選擇知識。
我坐在椅子上保持與他平視,然後又問他:“然後呢?”
“這對你來說不公平。”卡維眼裡還映著爐子裡搖曳的火光,衣服半濕著壓在身上頗為沉重。
未來將要發生的事情被理所當然攤在麵前,我當然能看出來他在猶豫,於是我沒有說話,就繼續看著他,等著他作出決定。
回應我的是長久的沉默。
卡維下手似乎很重,手裡拿著柔軟的乾布都能將自己臉頰旁的皮膚揉到微紅。
事實證明自從我轉生後就和戀愛兩個字八字不合。
“我們分手吧。”
……
“好。”
在離開之前,卡維還是沒有忍住抵著門框回頭。
“我好像後悔了。”他撓了一把已經半乾的頭發,然後問身前正打算關門的人,“我想請你等等我。”
他的手隻是虛抵著門,沒有影響我繼續關門的動作。
門“匡”的一聲在他眼前合上,對方甚至沒給他遞一把傘,他瞥了一眼屋簷外的雨勢,才覺得屋裡的人可能真不是一般的生氣。
可他這趟回來真的很忙,教令院裡還有許多手續等著他辦。
我再次打開門,將手裡的雨傘遞給駐足的人。
“再見。”
回到屋裡之後,我將已經列好綱目的計劃扔進還沒熄滅的火爐裡。屋外的天氣已經與我無關了,現在要關心的是我接下來的論文。
一周後,奧摩斯港。
我遊學的新目的地已經定下,是素有北境明冠彆稱的蒙德。
港口人員密集,我自己都沒想到會在這裡和卡維碰上麵,看來他已經料理好教令院中的瑣事,準備啟程前往月女城。
“我正想著你。”卡維一眼就認出了人群中最耀眼的那個,他的女朋友,雖然現在可能要加上個前字,“我想把之前畫好的圖紙給你,這幾天一直抽不出空。”
“我在一些地方做了修改,不知道你喜不喜歡。”他抬頭看對方的臉色,卻什麼都沒看出來。
那個無理的請求大概是被拒絕了。
被拒絕才是理所當然的吧。
“謝謝。”
她朝他道謝,然後勾起唇角朝他笑,寂寞且疏離。
卡維想,她大概率是非常生氣的。
……連句再見都沒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