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午宴結束之後,將四阿哥和……(1 / 2)

雖說康熙作為嚴父對阿哥們在戰場上的要求,是與士兵同吃同住,但是皇子畢竟是皇子,就算是隨大軍出征,身邊基本服侍的太監宮女也不會少帶。

跟著主子出征,同甘共苦,對於乾西四所每一個宮人來說都是極其寶貴的立功升職的大好機會,更何況每個皇子身邊隻有兩個太監兩個宮女的空缺,放在彆的阿哥府裡,宮人們為這個機會打破了頭也不稀罕。

可是此刻,四阿哥把如此寶貴的機會擺在自己麵前,卻不以施恩賞賜的態度,而是認真地詢問自己一個小小宮女的想法,鸞音受寵若驚。上一次如此尊重自己心意的詢問,還是阿瑪額娘尚在時久遠到有些模糊的記憶,阿瑪抱她在膝頭教導滿蒙漢各種文字時,曾經朗聲笑著,問小女兒日後願不願意做個像易安居士,上官昭容那般有才學的女子。

後來父母雙雙離世,到了舅舅家,她也不過八歲稚齡,弟弟更是年幼,即使世代在內務府為官的富察氏家資頗豐,僅憑兩個小孩也守不住。

舅舅的冷漠,舅母的抱怨,表哥的揮霍,表姐妹的輕蔑,他們願意施舍給自己和弟弟姐弟倆一間小屋以做安身之所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至於自己入宮為奴為婢,都是生活所迫,再也沒有人問過鸞音自己願不願意。

德妃娘娘看重她,可是把自己從永和宮調到乾西四所卻從來沒有想過還要詢問一個小宮女的意願;蘇培盛關照她,可是他殷切鼓勵的眼神,明顯是認為麵對從天而降的恩寵,隻有不假思索興高采烈地答應,才是在這紫禁城中一個合格的宮人該有的反應。隻有四阿哥,明明是天潢貴胄,卻依舊能俯下身子,關注她一個小宮女的所思所想,讓鸞音恍惚覺得,自己與他,身份雖然是雲泥之彆,但是在某些時候是站在平等的位置上。

胤禛也覺得自己奇怪,幾個時辰之前在大殿之上看著太子和大阿哥因為自己刻意泄露的消息龍爭虎鬥之時,仍然能安坐釣魚台。此刻對著一個小宮女的詢問,卻引得胸腔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惴惴不安地等待著答案。

半晌,清心齋都沉浸在寂靜之中,鸞音低著頭,看不清麵目,胤禛心中一沉,“邊關風沙大,你這細胳膊瘦腿的,跟著大軍恐怕有苦頭吃。與準噶爾之戰,少則幾月,多則幾年,我和蘇培盛都要離京,宮裡也要有個信得過的人盯著才放心,你若是不願……”

“奴婢願意。”鸞音的聲音溫柔,那一雙眸子裡泛起了淺淺的淚光,亮著的卻是堅定的光芒。

胤禛心神一顫,一時間竟訥訥說不出話來,欣喜,無措,心疼混雜在一起釀成複雜的心緒。好在他平時也是沉默寡言的性子,不至於將自己一時的失態暴露人前。

“奴婢隻是……太感動了”鸞音抬手輕輕拂去眼角滾下的淚珠,“奴婢當日參加小選踏進宮門的時候,許多人都說進了紫禁城當宮女,是皇恩浩蕩,也是注定了一輩子為奴為婢,低人一等的宿命。可是在清心齋,奴婢能讀書,能管事,能做成許多以往在舅舅家想都不敢想的大事,連出征,主子爺還要關心奴婢自己的想法。自從阿瑪去世……五年了,奴婢才覺得自己活出了個人樣。”

小姑娘鬢邊帶著的小小的蝴蝶銀簪,隨著抽噎的動作在胤禛眼前一顫一顫,好像從厚厚的繭中掙紮而出,振翅欲飛的蝴蝶。從剛來時整理書冊,到後來上書房埋暗線,除夕宴獻圖冊,如她所說,在乾西四所短短一年多,鸞音的成長速度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往往也讓人忽略了,時至今日,鸞音也不過是個豆蔻之年的小姑娘而已,一頭青絲細細軟軟,遠未及腰,甚至都不足以梳起宮人們常梳的小兩把頭,隻編成辮子在頭上綰了個髻,用小小的蝴蝶簪子固定。

心中不安的心跳漸漸止息,被蔓延的酸脹感代替,胤禛親手攙著鸞音的胳膊將人扶起,雖然從眉眼間已經能窺見日後芳華絕代的風采,但是如今還是個坯子的小美人,哭起來不是梨花帶雨,倒像是被一場暴雨澆透了,焉頭耷腦的小小的迎春花。紅著鼻頭,一哽一哽,儼然還是個孩子模樣。

“哭什麼,你才多大,到清心齋不到兩年,就能做出這麼多大事,日後隻會做得更多更好。鸞音,你不但要活出個人樣,更要活得精彩,叫那些當日奚落你慢待你的人,再也不敢輕視嘲諷。”

鸞音連連點頭,“奴婢一定會活的很好,讓他們刮目相看,更不會讓主子爺失望!”

“那就彆哭了。”

鸞音抬起一張淚眼朦朧的眼睛,用手裡的帕子一左一右按住兩個眼角,帶著鼻音哼哼唧唧地說,“奴婢也不想哭,可是,可是這眼睛裡的淚珠開了閘,好像不太聽使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