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及冠,就官至四品,身上有功勳,氣度又不似平常武夫,雖然是漢軍旗出身,不過聖上近些年來愈發倚重漢臣,憑他的能力,日後也定然大有可為。”鸞音說著,心中一動,在預示未來的夢境中,四阿哥未來雖然最終登頂九五之尊,但是無論登基前後,武將勢力一直是一個短板。前期倚仗年羹堯,養出了功高震主的肘腋之患,後期幾次對待北方邊境的戰爭也是失敗居多。這位霍小將軍有才乾,無靠山,縱然在昭莫多之戰中曇花一現,但是漢軍旗平民的出身很有可能讓他像夢境中一樣很快被埋沒在曆史中。但如果能加以利用,將其拉攏到四阿哥的陣營,或許能達到一石二鳥的效果。
“可不是嘛,而且霍小將軍生得高大又俊朗,等剿滅噶爾丹班師回朝的那一日,家裡的門檻隻怕都要被媒婆踏破。”小圓子看看鸞音,見她一動不動地傻看著霍小將軍,麵色微微一邊,緊接著眼珠子滴溜溜一轉,拿捏著強調問道:“鸞音你如今也有十四了吧。”
“再過兩天,九月初九剛巧十四,怎麼了?”
小圓子湊到鸞音耳邊大聲密謀,“霍小將軍前途好,長得好,家中除了一個老母再無旁枝,姑娘若是有意,趁著霍小將軍這會兒還在正紅旗咱們阿哥麾下,不如早點求求主子爺,先下手為強!”
鸞音沒想到小圓子竟然是打著這樣的主意,又羞又氣,一把擰過他的耳朵,把人疼了個齜牙咧嘴,“圓公公,兔子急了還會咬人呢,我就是素日裡脾氣太好,才讓你這樣編排!你要是再敢這樣取笑我,我可要和你師父好好說道說道!”
小圓子捂著被糾紅的耳朵,咬著牙抽氣,鸞音看著斯斯文文的,手勁兒居然也不比綠豆小多少。小聲嘟囔著,“人都看傻了,還害羞不承認。”
鸞音沒法和他分辯自己打著的主意不是給自己挑夫婿,而是給四阿哥挑左膀右臂,隻得一挑簾子跳下了車,“還愣著乾什麼,車上的氈子、毯子、碗盞、乾果那麼多……就算是在漠北軍營,也不能讓主子爺對著個四壁白白的空帳子吧!”
“知道了——知道了——”
幾十萬大軍的糧草大事讓胤禛一下馬,就被卷入了如山堆的公事之中,公事之後又是西路軍將領們熱情準備的宴飲。
若說此前幾次宴飲之上連綿不斷的敬酒,是戎馬半生的將軍們對胤禛這個第一次走進戰場書生模樣的阿哥的隱晦為難。這一回,卻是真心誠意的歡迎,費揚古領導的西路軍在昭莫多一站中立下汗馬功勞,軍中因功被提拔的年輕將領們更是如雨後春筍一般濟濟一堂。被提拔的年輕小夥子們,尤其是那些出身漢軍旗或是寒門的將領,都心知若是沒有四阿哥提出的新型圖冊將每個人的戰績分類錄入,他們在戰場上拚殺收過的傷流過的血,隻會變成在遙遠京城,不知哪個遊手好閒的八旗紈絝的功勞簿上的寥寥幾語。胤禛再年少老成也不過是還未弱冠的少年人,望著那一雙雙赤誠火熱的眼睛,在著大漠的遠山雪原之間,徹底拋卻了恪守了進二十年的皇子規矩,談了個暢快,喝了個儘興。
知道二更天,在蘇培盛再三勸阻下,胤禛才從熱情似火的年輕將官的包圍圈中脫身出來。
如鉤新月懸在天際,冷冷的月光灑在一望無際的雪原之上,讓胤禛在宴席上被篝火烈酒烘烤得暈暈乎乎的頭腦迅速冷卻下來。胤禛覺得自己呼出的帶著酒味的喘息幾乎在出口的片刻就被大漠的凜冬苦寒凝成了冰晶。
呼嘯的北風遙遙送來了遠方不知名野獸的呼號,近處士兵帳中傳來的淒切胡笳聲更讓人心頭一緊。
風一更,雪一更,聒碎鄉心夢不成,故園無此聲。
明明才剛剛在昭莫多落腳,胤禛卻不由自主地開始思念起乾西四所清心齋中白鶴模樣的銅燈,永和宮額娘小廚房裡做得精致又小巧的桂花糕。
“唉,幸好這回鸞音姑娘也跟來,要不然奴才和小圓子兩個人還真忙不過來,主子爺這會兒到了營帳恐怕連盞熱茶也喝不上呢。”蘇培盛絮絮叨叨的話打斷了胤禛延展的思緒,他不由自主地把目光凝在從大帳裡透露出來的那一點昏黃的燈光上。
一點微弱的燭光,在西路軍營中也不過是千帳燈中的一盞,胤禛卻覺得自己的心好像飛了幾千裡終於找到梧桐枝的鳥兒,有了棲息的地方。
他踩著過膝的積雪追隨著那點燈火,忽然氈簾一動,探出一個熟悉又帶著點陌生的的小腦袋。
鸞音一到昭莫多安頓下來,就卸下了頭上精致的珠花,脫下了淡青色的宮女裝束,入鄉隨俗地穿上了略顯臃腫的棉衣,三千青絲都也攏在耳後編成一條長長的用紅繩係起的辮子。
姑娘家臉嫩,探出頭不過幾息,就被凜冽的北風吹紅了臉頰。
胤禛大步上前,鬼使神差亦或更確切地說是情難自已地伸出手,碰住了小小的臉龐,“風這麼大,還在外頭探頭探腦的,仔細把臉吹疼了,快進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