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熹微,霍聞卻早已起身穿戴完畢,掀開帳簾,雖然暴雪已經止息三兩日,但是鋪麵而來得寒氣依舊讓出身南方的少年將軍打了個寒顫。
他好似要懲罰自己難得露出的脆弱,舍棄了小兵一早打來的溫水,徑直走向雪地裡捏了兩捧碎雪,擦上自己尚且溫熱的臉頰。
“將軍!你怎麼站在雪地裡!早上去鍋爐帳打來的熱水就擱在您床頭呢!四阿哥來了就是不一樣,您看看,前兩日還在吃凍的邦邦硬的饃饃,這會兒都有肉包子吃了。”小兵憨笑著露出放在懷裡溫著的白白胖胖的包子。
“瞧你,腦瓜子裡出了吃彆的事是一點不惦記!”霍聞曲起手指敲了敲小兵的腦門,大手抓過兩個包子往嘴裡一塞,縱身上馬,“走啦,可彆耽誤了巡營的時辰。”
一隊人馬在晨光下,繞著軍營巡視一周,靠近四阿哥胤禛的大賬周圍時已近卯時,鍋爐房飄出陣陣炊煙。在大雪原上啃了幾個月的乾糧,聞到熱騰騰的食物香氣,正在對練的士兵門都饞紅了眼。一聲戎裝的費揚古騎在高頭大馬上朗聲一笑,“今日早練勝出的兒郎們,都給你們加餐加肉!”
在物資匱乏的大漠中,飯食就是最好的獎品,聽了費揚古的這番話,兒郎們的拳頭更是舞出了疾風,咬著牙,繃著臉,拳拳到肉,恨不得拚個你死我活。
對戰台上熱鬨喧騰,小兵騎在馬上走出好一段距離都忍不住伸長脖子回頭張望。
“老實點,彆東張西望的,還有半個大營沒走完呢。一心想著看熱鬨,到時台上的人是有肉吃,你恐怕就連熱粥也喝不上了。”
小兵縮縮脖子,看著前方霍聞高大的背影心中嘀咕:霍將軍背後長了眼睛似的,頭也不回也能把自己看得一清二楚。
霍聞銳利如鷹的視線在西路軍大營各處掃過,忽然在熟悉茫茫雪原上,發現了一抹陌生的顏色。
小兵很快也發現了雪地裡立著兩個鮮豔的紅點,走進了才發現是一個身著大紅色鬥篷的小姑娘的牽著一匹棗紅色的小馬。
“來者何人?軍營重敵,豈容閒雜人等隨意走動?”
霍聞來不及伸手阻止,身邊跟著的小兵的厲聲斥問酒已然脫口而出。
小姑娘顯然被這一聲怒斥嚇得身子抖了一抖,就像是風雪中瑟縮的紅葉。她回過頭,掀起沉甸甸的兜帽,露出一張凝白如玉的小臉。
小兵沒有想到“陌生的危險人物”居然是個弱不禁風的小姑娘,還是個格外好看的姑娘,黝黑的臉頰上泛起酡紅,出口的詢問也變得結結巴巴:“你——你是何人,這裡是昭莫多的西路軍大營,閒雜人等不能隨意走動!你,你若是誤闖,就趕快回家去。”
鸞音看著眼前騎著黑馬的少年將軍,卻是露出了微笑——新晉的正紅旗佐領霍聞——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小兵見她隻是笑,全無半點懼怕之色,卻誤以為眼前人聽不懂京城官話,“喂,你怎麼還不走?你聽得懂我說的話嗎?這裡是昭莫多的西路軍大營——”
“我知道這裡是西路軍大營。我是四阿哥身邊的宮女鸞音,前兩日剛剛才到昭莫多,不明白軍營裡的規矩,還請小將軍們多多擔待。”鸞音的聲音不急不緩。
小兵卻是愣住了,他完全沒有想過自己厲聲嗬斥的會是四阿哥手下的宮女,一張臉頓時漲得梗紅了,一邊擔憂自己冒犯了紫禁城裡出來的貴人,一邊又疑惑,四阿哥身邊之前的宮女綠豆他們也都見過。怎麼看來到昭莫多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來,就算是皇子阿哥也應該帶來的是五大三粗的能乾宮女,而不是這樣一個看著弱柳扶風的小娘子才是。
坐在馬上的霍聞十分嚴謹,讓鸞音把宮女令牌拿出來仔細端詳檢查過,才鬆口溫聲道:“鸞音姑娘不必擔心,既然是四阿哥身邊服侍的人,就和蘇公公他們一樣,四阿哥的營帳周圍姑娘儘可以隨意走動。但要小心彆離開營地太遠在風雪裡迷了方向,亦或是走到士兵們的營帳處,叫咱們這些粗人衝撞了。”
“霍小將軍在昭莫多之戰夜馳千裡,將準噶爾殘部月下追殺30餘裡,是聖上口中運籌帷幄的將帥之才。西部軍大營的弟兄們更是大清各地的精兵良將,是護衛我大清家國的壯士、勇士。將軍自謙為粗人,實在是過於妄自菲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