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約獸矛盾……反聯邦政權?
【這是什麼?】
祁絢問完,順勢點開,密密麻麻的文字在晶屏另一端彈開。
“星盟元曆3935年,結契事變,南北星域建交失敗;3940年,戰事迭起,聯邦政權公信力遭受衝擊……針對政權核心的中央星,現提出如下草案:
1.強調個體過激行為,主要麵對下城區低文化獸人族群,建設反抗組織流程如下……
2.製造惡性事件,操縱媒體,煽動民眾情緒。可以前線陣亡士兵為中心,塑造悲情形象,引發民眾崇敬之情,反襯獸人的殘暴可恨。主要麵對缺乏社會經驗、易衝動的學生群體……
3.營造恐慌情緒,加重聯邦民眾與獸人族群對政權的不信任感,發散二極管言論,進一步激化兩邊矛盾……”
整個草案很長,每一點都寫了詳細步驟,以及對可能發展的預測和應對方法。
祁絢注意到,有一例和之前那隻望川狼的表現十分接近。
“襲擊關鍵人物未遂後痛斥在場契約獸,強調被壓迫的艱難處境引發共鳴,表現大無畏以觸怒尊嚴,必要時刻通過送死激化唇亡齒寒之感……”
他沉默下去,這種被一紙文書算計心理的感覺太糟了。
藍行也適時發來消息:
【看過內容了嗎?這是三年前聯邦搗毀一個大型反政權組織的核心據點後得到的東西。說起來,這事兒還跟溫子曳那家夥有點關係。】
和溫子曳?
祁絢追問:【什麼關係?】
【這就說來話長。】
考慮到這隻從北星域而來的獸人對聯邦了解很少,藍行從頭講起。
自五十年前建交失敗後,南北星域的關係一直十分緊張,甚至一度爆發過戰爭,儘管規模不大,但對習慣了和平的聯邦來說,也足夠折騰得人心惶惶。
作為曆史源遠流長、且生活著大量權貴和高級人才的居住星球,中央星人保持著契約獸人,增長精神力的習慣。特地劃分出的下城區裡聚集了成千上萬個不同的獸人族群,人數完全不下於聯邦人類,彼此和平共處了數百年往上。
但在戰事頻發的那段時間裡,獸人與人類的關係也發生了微妙的動蕩。
一開始隻是些細碎的小摩擦,逐漸地,兩方之間氣氛越來越浮躁,網絡上掀起的罵戰層出不窮,直到一起契約獸弑主案將矛盾徹底點燃。
人們懼怕獸人輕而易舉致人死地的身體力量,紛紛要求予以管製,為了安撫民眾情緒,聯邦不得不頒布相應措施,卻又引起了獸人那邊的不滿。
他們扒出那起案件的契約獸其實長年遭受著主人的虐待,不得已才和主人同歸於儘,這下,脾氣再好的獸人也炸了。
會被選去契約的,無不是族群裡強大、年輕的精英,延續下一代的關鍵。
這樣重要的角色交到聯邦人手裡,受儘折磨,最後還要倒打一耙,反過來管製他們?這是什麼道理?
即便議會很快下達了新的措施進行安撫,可私底下,不滿已經產生,大大小小的事件越來越多,兩邊積壓的情緒越來越深,最後,出現了族群性質的暴動。
【那場暴動裡,聯邦死了不少無辜人,其中甚至包括負責調解的高官子女。獸人更是傷亡慘重,參與暴動的全部被處決。更糟糕的是,矛盾和恐慌已經蔓延開來,聯邦人對契約獸的態度發生了大幅度的變化。】
【中央星畢竟是聯邦的地盤,為了遏止民眾恐慌,聯邦選擇了強行鎮壓……那之後,標記環應運而生。】
祁絢下意識摸了摸脖子。
他記得溫子曳說過,溫家就是依靠這東西發家的。
果不其然,藍行接著就提到了溫家:
【溫家以前在中央星,隻是個二流家族,是從溫子曳祖父那一輩迅速崛起的,關鍵就在於標記環的研發。這種東西既有契約的管束力,又沒有契約的苛刻,一旦戴上,再強大的獸人都在掌控中。對我們來說是個糟心玩意兒,但對當時的聯邦,無疑是一場及時雨……】
雖然這場及時雨背後,是無數獸人的屈辱。
祁絢無法對這場亂象作出評價,到這個地步,孰是孰非已經無所謂了。
更彆說,他想起那個反政權草案,看似順理成章的動亂,背後的水顯然還很深。
藍行接著說:【其實現在已經好很多了,在我小時候,所有獸人,不論契約與否,都得戴上標記環進行監控。如今隻有在上城區呆著的有強製需求,契約獸的主人脾氣和善的話,還可以取下來,我就沒戴。】
明明還在談論嚴肅的問題,不知怎麼,祁絢愣是從他最後一句話裡聽出股炫耀的意味。
他麵無表情地想,嗯,溫子曳說的沒錯,不愧是戀愛腦,沒救了。
好在藍行的戀愛腦隻淺淺發揮了一下,就又收斂回去。
【標記環鎮壓了暴動,但也徹底將兩邊的關係劃下一道裂隙。那之後,惡性襲擊事件就很少發生了,就算發生,針對的目標也不再是隨便一個聯邦人了——拚上性命的機會,可不能白白浪費在不相乾的小人物身上。】
祁絢一頓:【你的意思是?】
【像今天這樣的襲擊,早不知道是第多少回了。】
藍行回憶道,【溫子曳小時候跟他父親呆在第二星域接受教育,不知道情況怎麼樣。但從他十五歲回到中央星接手溫家事務開始,衝他而來的刺殺就沒停過,我都習慣了。】
【……】
也對,祁絢想,作為研發出標記環的罪魁禍首,溫家當然會成為那些心懷憎恨的獸人的第一報複對象,溫家未來的繼承人更是站在風口浪尖,是活生生的靶子。
眼前,噙著冷笑的溫子曳一掠而過,那句曾令他打心底發寒的話卻變了個味道。
——“真無聊的答案。”
他那樣滿不在乎地俯瞰著發狂的望川狼,祁絢以為那是輕蔑,現在才知道,其實是見怪不怪的平靜與麻木。
十五歲嗎……祁絢想到,自己也是十五歲流落到冰原星的。
原來溫子曳和他差不多,小小年紀就開始獨當一麵了,和想象中大少爺式的養尊處優、嬌生慣養完全不一樣。
祁絢心情有些複雜,溫子曳就是因為這個,才討厭標記環嗎?他不由多問了兩句:
【那他是怎麼活下來的?】
【那會兒溫子曳可跟現在不一樣,他出生就是A+級彆的精神力,武裝得嚴嚴實實……】
這句話發了一半,突然變了個調調:
【小曳以前很厲害的!】
這撲麵而來的熱情開朗……祁絢嘴角抽了抽:【餘其承?】
寫著“藍行”的對話框跳了兩下:【是我是我,小絢你想知道小曳的事情,怎麼來問阿行?問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