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聲鼎沸的鬥獸場中,許凝愁眉苦臉,不安地頻頻望向身邊人。
一道山騰海嘯般的歡呼傳來,台上勝利的獸人高舉染滿鮮血的雙手,宣泄嘶吼,昂著頭朝觀眾席驕傲地顯耀。
那寬肩窄腰、一身流暢的腱子肉,在血痕和傷疤的粉飾下更添野蠻。
換作平時,他也是歡呼行列中的一員,說不得打賞個二三十萬助助興。
可現在,許凝隻覺得如坐針氈。
“許少爺,”令他陷入這般境況的罪魁禍首渾然不覺,微笑著問,“今天這批貨色不合你口味嗎?怎麼一句話也不說?”
“啊哈哈……溫少說笑了。”
許凝僵硬地敷衍著,用餘光偷偷打量身旁青年的臉色,然而除了一成不變的柔和微笑,什麼也看不出來。
他直到現在腦袋裡都一團漿糊,根本不明白,為什麼明明是對方來找姐姐約會,最後被約出門的卻是自己。
還輕車熟路地領他來到長樂天。
溫子曳到底幾個意思?
他清不清楚要是姐姐知道自己在這裡鬼混,兩條腿都能被打斷?
想到許忱,許凝不禁一個哆嗦。
他爹不怕娘不懼,連身為三大議長的爺爺都管不住他,唯獨對罹患精神力空洞症的這位親姐姐百依百順。
從小到大,他闖過不少禍,隻要不觸犯底線,許忱就會幫他擺平。
但要是超出了那條線……比方說他強迫契約獸那回,惹得許忱生氣,一關就是一整年,清心寡欲得他都快出家了。
“帶未來姐夫逛長樂天”會是個什麼罪名,許凝不敢想,絕對是試試就逝世的級彆。
周圍的氣氛越火熱,他就越欲哭無淚,不知第多少次向溫子曳提議:
“我看這兒也沒什麼好玩的,我們換個地方如何?”
溫子曳對此置若罔聞。
他似乎對剛剛獲勝的獸人十分有興趣,在晶屏上打開了資料逐一瀏覽,順手又投了一百萬的注下去——這已經是他一個早上扔出去玩的第五個一百萬了,名為【wen】的ID在會員總榜上不停地上竄。
許凝平時再大手大腳也不曾這麼花過,看得一陣心驚肉跳。
“溫少不是有契約獸了嗎?”
他想起那隻沒到手的月光犬,忍不住問,“怎麼還對其它獸人有興趣?”
溫子曳看著他:“我沒興趣。”
“那為什麼……”
“不過我看許少爺挺有興趣的。”
許凝咽了咽口水,瞟向台上,的確,這隻獸人很合自己的喜好。
但這禮可不興收啊……
溫子曳見他猶豫,笑了笑,說:“也不值幾個錢,就當給許少賠罪了。”
“賠罪?”許凝不記得他哪裡得罪過自己。
“前些日子……空中花園。”溫子曳手指在椅子扶手上有節奏地敲打,嗓音放輕,“不知道是許少護姐心切,派人跟在後邊,家裡小狗誤會了,差點傷人。他不通人情世故,隻好由我來道個歉。”
他嘴上說著“道歉”,落在許凝耳裡,卻是再明顯不過的“興師問罪”。
“哪裡哪裡……”許少爺麵色更苦了,“也、也是我不好。”
說到這裡,他急忙正色:“話說回來,溫少,關於這件事,我有個問題想要請教。”
“嗯?”溫子曳眉梢微挑,點點頭,“說。”
“呃……那個,”許凝硬著頭皮說,“姐姐她或許不太清楚,我可是知道的。你、你不是喜歡那隻月光犬嗎?為什麼接近我姐姐?”
他朝後望了眼,隨身攜帶的一群高大獸人保鏢似的杵成一排,他對上其中一人的眼睛,又飛快回頭。
“我讓京九跟去,就是不放心這點……你也知道,我就這一個姐姐,總得上點心。我不能讓她不明不白地嫁給一個心有所屬的男人……”
說到後邊,許凝多少投入了些真情實感,鼓起勇氣不閃不避地盯著溫子曳,妄圖從大少爺的臉上得到答案。
可惜,他再度失敗了,溫子曳的微笑無懈可擊,彎起的弧度都未曾變化,金絲鏡框將白皙的麵容修飾得分外溫文爾雅。
麵對未來小舅子的質詢,溫子曳不慌不忙地說:
“令姐知道。”
“……啊?”
許凝愕然張嘴,目光直愣愣的,溫子曳像是覺得好笑,搖搖頭說:“她沒有告訴你嗎?我可從來沒有瞞過她這件事。”
“那你們還……”許凝匪夷所思,彆人不知道,他可是很清楚,最近兩人之間聯係頻繁,儼然是衝著結婚去的。
“難道,許少認為聯姻和雙方的感情有關係嗎?”
溫子曳說,“本質上就是一場利益交換罷了,名存實亡。”
“可是——”
許凝到底是在中央星長大的孩子,不至於對這方麵一竅不通。
他轉念想到很多東西,腦袋裡亂糟糟的,喃喃道:
“為什麼是和溫家?和你?姐姐那麼厲害,完全可以找一個自己喜歡的……至少喜歡自己的……”
溫子曳聞言一頓。
看來,許凝並不知道許忱喜歡蕭春昱,不然也不會說出這種話。
那就更有趣了:既然不是為了許忱,他為什麼突然和蕭春昱關係親密了起來?兩邊是誰在主動?出於什麼目的?
他將這些疑問暫且壓下,笑吟吟地回答許凝:“很簡單,因為這場聯姻是由我家裡提出的,你家裡隻是在考量過後,決定同意而已,並沒有許忱可以挑選的餘地。”
“我知道,你想問為什麼溫家會看上許家——我們兩家不一直是政敵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