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數人並不會選擇正確的路，而是會選擇容易的路。

也許是作為人類生活了一段時間，趙紅旗不知不覺改變了很多，明明孟魁說過芙蓉大道附近大概率堵車，要提前繞道，她還是沒有聽，導致他們最後反而要繞更遠的路。

離開了病床，坐在副駕駛席位的孟魁像是恢複了幾分精神，雖然他自己很清楚這是最後的“苟延殘喘”，也是最後的“回光返照”，但是怎麼都比在床上直接死了來得好。

“其實你是騙我的，是嗎？”

趙紅旗正愁悶於要繞更遠的路，耽誤更多的時間，聽到孟魁問這樣的話，心底頓時升起了一股不耐煩的情緒。

人類愛說謊，也喜歡猜疑對方說謊。

“我不說謊。”

孟魁聽了這話，無聲笑了會，接著沒再多問，保持體力，開始聆聽窗外的雨聲。

雨勢聽起來小了很多，應該是要停了。

賀林淵在芙蓉大道的某商業區便利店等了又等，卻遲遲沒有等到趙紅旗。

他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走幾步路都困難，想自己驅車離開隻怕會撞死在路上。

急救中心無人應答，便利店內積水嚴重，他坐在收銀台瑟瑟發抖，絕望之際，終於看到某輛車停靠在了路邊。

強烈的求生欲望讓他立刻站了起來，甚至小跑了幾步，鑽進了後座。

趙紅旗回頭，透過防護玻璃觀察了賀林淵一會，他的臉上已經浮現出膿瘡，狀態很差。

“後麵有乾衣服，你換上吧。”

“好……你、你能先把頭轉過去嗎？”

趙紅旗把頭轉回，又問：“你查到張遼的住址了嗎？”

“……查到了……在諾亞三區。”

趙紅旗將導航地點改成諾亞三區，有了前車之鑒，她這次聽從孟魁的意見，決定提前繞開一小段路。

換上乾衣服並未能減緩賀林淵的痛苦，他依舊覺得很冷，依舊止不住地發抖。

“我們、我們不是要去益南大廈嗎？”

趙紅旗不打算多做解釋。

其實她並不是奔著救孟蓮出來的，吳故琛的電話隻是恰好給了她一個借口，一個正當離開園區的借口。

她決定將話題轉開：“你看起來很糟糕，如果隻是被雨淋了，反應不會這麼快的。”

輪到了賀林淵沉默。

孟魁這時候又問：“是你的同事，還是你的家人？”

賀林淵回答：“是我的朋友……他給我倒了杯熱水，我沒有多想……”

“年輕的時候確實會這樣，不太設防。”

賀林淵反駁：“孟先生，我雖然看著年輕，但其實今年二十五了，比你大一歲的。”

趙紅旗提醒：“他看不到你年輕。”

孟魁：“……”

賀林淵：“……”

一小段的沉默之後，就在趙紅旗以為兩個人都昏厥了的時候，賀林淵再次開口。

“二位……是怎麼認識的？”

趙紅旗回答：“我在諾亞彙的奶茶店上班。”

“哪家奶茶店？”

“T蓋。”

賀林淵聽過，但沒喝過，他平時比較喜歡喝可樂。

想到以後都再也享受不到喜歡的東西，他不禁再次落淚，情緒激動之下甚至吐了一口血。

孟魁對這種聲音熟悉不過。

“你這樣子應該活不到二十六歲了。”

賀林淵沒想到孟魁這麼小氣。

“你就能活到二十五了？”

“我會的，不過你可能等不到那一天了。”

賀林淵咳得越來越嚴重，可說話卻沒停下來：“我、我就算咳咳……就算活不過今天，至少咳咳……我沒有虛度這些年，不像你咳咳……”

“……如果我被朋友毒害，絕對說不出自己沒有虛度這些年。”

賀林淵愣了一下，然後哭訴道：“那又不是我的錯！咳咳……我有什麼錯！我一定會恢複健康，長命百歲咳咳……我會把他們全部抓起來，讓他們知道牢獄的滋味。”

孟魁有些意外，對方在這種時候都隻是想把人抓起來關進監獄，而不是采取更極端的方法，殺了那些人。

聽到賀林淵更嚴重的咳嗽聲，孟魁沒有再說什麼，可賀林淵卻像是感受到了這點憐憫，又大聲說：“至少咳咳……至少我會活得比你久。”

趙紅旗這時候停了車，孟魁也就沒再回答。

一個人快要死了會顯得可憐。

兩個人快要死了氛圍卻變了，變得有些好笑。

尤其是當這兩個人開始爭論誰會先死的時候，就更加好笑了。

趙紅旗聽了一路，心情莫名好了很多，她甚至想過，如果宋艾星或李合宜在場，也會覺得很有趣。

“你有槍嗎？”

賀林淵點頭：“有是有……你要做什麼？”

“告訴我張遼具體住哪棟樓哪扇門。”

“你要入室搶咳咳……就算現在秩序不穩，你也不能這麼做。”

趙紅旗想了一小會，然後又說：“你不給，我就放火燒了這裡，雨已經停了。”

賀林淵隻覺得趙紅旗確實乾得出來。

趙紅旗獨自下了車。

賀林淵看著她離去的身影，不自覺地開口：“她很喜歡你。”

孟魁沒有說什麼，賀林淵又繼續問：“你喜歡她嗎？”

這次孟魁回複：“你會找不喜歡的人做情婦嗎。”

聽到這句話，賀林淵突然想到，孟魁並不知道和趙紅旗已經做了結婚登記的事。

不知是出於什麼心理，賀林淵沒有繼續說，轉開了話題。

“你覺得唐依和你母親的關係怎麼樣？”

孟魁坦言：“不融洽。”

“我們查到吳故琛給你母親發送了唐依被綁的照片，然後你母親才主動去找了吳故琛。”

孟魁確實很意外。

“你的意思是他先抓了唐依，然後威脅了我媽。”

“是這樣咳咳……其實我還挺奇怪的，照理說她們兩個人關係不好，唐依被抓了，你母親不是應該很開心嗎。”

孟魁突然意識到，或許他一直對她們的關係有所誤解。

趙紅旗這時候回來了，賀林淵看到她抱著一條狗，納悶道：“你搶了一條狗回來？”

孟魁還沒來得及說話，懷裡就多出了一條狗。

“現在去益南大廈，有什麼建議嗎。”

孟魁回答：“按照導航走就可以。”

趙紅旗默默駕駛，聽到孟魁和賀林淵疑惑為什麼孟蓮會去救唐依，想起了李合宜說過的話，有關柳光照自殺的那些猜測。

她主動提起：“柳光照為什麼會被判定為自殺？”

賀林淵搜索當年的記錄，發現當時孟蓮和唐依都是有一定嫌疑的，但證據不足，所以最後還是以自殺處理了。

趙紅旗試著用人類的想象力，最誇張的想象力探索，然後敘述：“可能她們關係並不差，甚至很好，好到可以聯手殺死柳光照。”

賀林淵覺得離奇：“再怎麼說咳咳……這個猜測也不對勁，柳光照墜海當天，她們兩個還發生了激烈爭吵咳咳……唐依有精神問題，甚至用花瓶敲擊了孟蓮的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