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觀潮沒有耽擱,立刻下去。
他和板凳二人配合默契無間,很快就把丁媽媽房間的角角落落都翻了一遍。
因為裴觀潮提前叮囑過,板凳也特彆小心,拿過的東西全部都原模原樣放回去,也細心看各處有沒有隱藏的暗格。
可是就算如此,不管是板凳還是裴觀潮都一無所獲,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空氣變得緊張焦灼起來。
他們在這裡浪費的時間越長,秦五妹妹還有丁媽媽他們回來的可能性就越大。
板凳是知道丁媽媽白天的時候都會待在慈幼局看著孤兒繡娘們的乾活進度,輕易不會回住所來,但就怕那個萬一呢?
所以每一秒都心驚膽戰,原本是想著他留一個在外麵放風,但是少幫主說這個地形隻要丁媽媽從院子那邊過來,在屋子裡的人根本就來不及逃跑,還不如兩個人一起找,速戰速決。
板凳心想有道理,可是他們都找了快半個時辰,丁媽媽的屋子都快翻遍了,但是什麼都沒有搜出來。
“走。”看到板凳翻到自己翻過的地方之後,裴觀潮當機立斷,幫忙板凳把東西複原,“丁媽媽精明,不一定把賬本這些證據放在自己屋子裡,我們去東西廂房找找看。”
板凳一直是聽裴觀潮的,手上動作加速。
不過在去往東西廂房岔路口的時候,他沒有等裴觀潮安排,率先張口道:“我去東廂房。”他怕狗,西廂房都是狗的味道。
裴觀潮便去了西廂房。
一進屋子,裴觀潮打量了一遍西廂房裡外套件,直奔他直覺最可能的幾個地方。
果然在書桌底下摸到了一個暗格,但裴觀潮沒有立刻拿走,而是站在原地一頁一頁迅速翻閱了起來。
看完之後,又把賬本原木原樣放了回去,甚至連賬本上麵夾的那根長發,都按照原來的長度重新夾了回去。
“計劃成功,走了。”裴觀潮在東廂房門口輕輕敲了敲門。
“啊!這就找到了?”屋裡板凳兩手空空,他連一半屋子都還沒有搜到呢!
等到二人出來,到了安全的地界,板凳看向裴觀潮的時候,才發現裴觀潮也是兩手空空,衣裳也是平平。
“證據?”板凳瞪眼,到處尋找。
而裴觀潮點了點自己的腦袋:“全在這裡麵了。”
板凳瞠目結舌:“你記住了?”
裴觀潮點頭肯定,“現在去找紙筆,我全部都抄下來!”
兩個時辰之後,板凳在整理一堆紙張,裴觀潮手捏著一根用紙包起來的木炭,正在紙上飛速移動,遠遠看去就好像是亂寫亂畫一般,但是他時不時又會找旁邊的板凳要一支頭削尖了的木炭,瞧起來十分正經的模樣。
紙自然不是板凳這個小乞丐用得起的,還是裴觀潮挖出了埋在橋洞底下的三貫錢,買的最便宜的紙張。
筆墨裴觀潮根本沒買,他雖然被人稱作學神,又是真的有過目不忘的本事,但是不管是上輩子還是裴二娃,都沒有學過寫毛筆字。
就算是天才,沒有學過的東西也不可能上手就會。
墨水落到紙上,恐怕立刻就暈成一圈墨點了。
更何況這工程量還不算小,裴觀潮當機立斷,選擇了自己熟悉的硬筆書寫方式,而且這個時代紙張不便宜,裴觀潮估摸著那賬本的厚度,買完紙後已經是兩袖清風。
就拿到手的這些紙,還是裴觀潮同掌櫃的砍價才多拿了幾張。
板凳原本看裴觀潮拿的是炭筆,還有點擔心,畢竟他們少幫主再聰明,也不能忽視其實本身隻是一個五六歲小娃的這個事實不是嗎?
但是他信服裴觀潮,裴觀潮吩咐他做什麼,他就幫著一起做什麼。
等到裴觀潮用紙纏著一頭削尖了的木炭,在紙上書寫不停的時候,板凳更加心無旁貸的幫忙了。
他不識字,不知道那一張張粗糙的黃紙上,寫的好像符咒一樣的字是什麼意思,但不妨礙他覺得他們少幫主厲害。
木炭粗糙,而這廉價竹紙易破,裴觀潮隻要稍加不小心,手上用的力氣大了,便會把這紙張戳破,每到這個時候他總是不耐煩地一聲“嘖”。
聽得旁邊板凳心頭肉跳,這竹紙雖然是最廉價的,可是一張也要接近十文錢,他可是看著少幫主三貫錢遞出去,換來的隻有薄薄一疊紙,這還隻是那文房鋪子裡最差的紙張。
而少幫主的這一聲聲嘖,聽在他板凳耳朵裡,就好似把一把把銅錢往水裡撒。
裴觀潮木炭戳破一個小洞,他都不會管他,把紙張展平了,繼續寫,可要是整張破的多了,那破洞連起來,把整張紙都分割成碎片,那就要重寫了,破的那張隻能廢棄。
這也是板凳為什麼覺得裴觀潮拿著銅錢往水裡撒的原因。
原本板凳還想勸裴觀潮彆浪費銀子,三貫錢能買多少吃食啊!
他們直接去找縣令,把事情和他一說不就好了嗎?反正他們也已經知道物證在哪裡了。
但是裴觀潮一句話就止住了板凳後麵的話,他說:“錢好掙,命難救,你我在他人眼裡隻是衣衫襤褸的小乞丐,口說無憑,如何能讓他人信服?”
板凳低頭看著自己光著的腳丫,破舊臟汙的衣衫下擺,回想起方才買紙的時候,文房鋪子掌櫃的看向他們嫌惡的眼神。
他眼神低落。
少幫主說的一點都沒錯。
裴觀潮搶天光,憑著記憶抄錄完了賬本上的所有內容。
放下木炭的時候,板凳都和他一同舒了一口氣。
竹紙就剩下一兩張了,要是少幫主還沒有寫完,他們已經沒有錢買紙了。
裴觀潮入城時兜裡空空,現下也是,但他手捧著寫好的厚厚一疊賬本,朗聲大笑:“清風擊兩腋,去欲淩鴻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