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蟲一樣,稍微的被彆蟲碰觸到內心,就會本能的後退一步,察覺到沒有危險了,再自欺欺蟲一樣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
身後遲遲沒有得到回應也在情理之中,黎北也隻是隨口的一說,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說這些,就如同他突然心血來潮的把玉鏡帶上來一樣。
或許是覺得玉鏡跟彆蟲不一樣,他比較真實,在那一群恭維附和自己的蟲,玉鏡實在是太突出了。
他遊走在他們之外,他看不透玉鏡沉默的外表之下到底在想些什麼,但他能感受他身上背負著很沉重的東西,在這裡這麼久,他從沒見玉鏡笑過。
他們這些蟲來到這裡是為了星幣,為了活下去,所以放棄了自由,但他感覺得到玉鏡誌不在此,他每日就是兩點一線,對其他的蟲也漠不關心。
他有些好奇,好奇玉鏡為什麼會來到這裡,好奇玉鏡到底想要什麼。
因為好奇,他主動接近玉鏡,他給予他優待,尋常蟲都會受寵若驚或者上道的過來感謝,而玉鏡卻仿佛沒有察覺到他的舉動,如往常一樣。
這隻蟲可真是很奇怪,奇怪到讓蟲忍不住把視線放在他身上。
有些細微的說話聲打斷了黎北的思緒,似乎有蟲往這邊靠近,他站了起來,“糟糕,有蟲過來了。”
這會兒能來這裡的蟲絕對不簡單,無論是誰來了,他們都不能被發現。
黎北拉著玉鏡直接快步躲進了林子裡麵,他熟練的把那些雜草撥開,露出了一個能勉強躲進兩蟲的洞穴來,他推了一把玉鏡。“快躲進去。”
等玉鏡進去後,他也擠了進去,然後把雜草聚攏擋住了的洞口,他這個動作做的實在是熟練,很難不懷疑他經常這麼做。
等黎北弄好的時候,恰好腳步聲響起,不遠處有蟲走了過來,他們的談話聲也漸漸的清晰了起來。
“在這裡住的還慣嗎?如果有不舒服的地方可以儘量跟我們提,我們都會滿足你的,但我想你應該不會提一些我們不想聽到的要求吧?”
沉默了一會兒,那道聲音又響了起來,“來了這麼久,你的想法還沒有轉變嗎?考慮加入我們嗎?”
“我並不覺得我身上有什麼值得你們這樣做,我很好奇。”
比起剛剛那道陰柔的聲音,這道聲音像是深山泉水,清澈冷冽。黎北有些好奇聲音的主人是誰,顯然玉鏡也跟他同樣的想法,在這道聲音響起來的時候,他能感受到身邊玉鏡身體一震,他的反應有些大了。
玉鏡很少會有這麼強烈的反應的,但兩蟲擠在一起,他轉頭有些困難,雖然他很想看現在玉鏡是什麼表情,但隻能作罷。
黎北悄悄的分開一點兒雜草,偷偷的從樹蔭遮蔽的地方朝聲音的來處望去。
遠處有兩隻穿著白色大褂的蟲對峙,其中一隻蟲黎北認識,他叫林放,是研究室裡的蟲,他來到這裡也隻見過幾次,另外一隻是個生麵孔。
他的頭發是棕蜜色的,微微打卷,額發有些過長的被他分開捋在耳後,有幾根垂落下來,柔和了他的麵部線條,與他溫柔發型對比分明的是那一雙琥珀色眸子,明明是透徹的如今像是蒙了一層霧一樣,看不清裡頭的情緒,讓他整隻蟲籠罩了一絲陰鬱。
但這些不是他最為顯眼的原因,他的脖子上戴了一層類似項圈一樣的東西,緊緊的貼著肉皮,襯托的他肌膚雪白,隱隱透露出一絲莫名的味道。
那是抑製項圈,專門給那些被關押的雌蟲的,眼前的這隻蟲再加上林放和他的談話,這讓他一下子聯想到了那隻被關起來給予優待的蟲。
在他注視著那隻蟲的時候,玉鏡也在看著那隻蟲。
玉鏡的目光牢牢的盯在了那道身影上,全身的血液凝固了,他看著那張讓他朝思暮想的臉,像是要把他刻入到靈魂深處,握拳的手背上爆出了幾根青筋,他在極力控製自己的情緒,他怕自己忍不住衝出去把那隻蟲緊緊的抱入懷中。
但他知道他不能,現在還不是時候,他本應該高興,但不知為什麼他心底有些憤怒和一絲恨意還有一點兒自己都察覺不到的委屈。
像是自己心口上失了一塊,他一路尋找,帶著缺了一大口的心,終於,在找到的那一刻,卻不能瞬間補齊的時候徒生起的一種喜恨交加的情緒。
他知道身邊有一隻雌蟲,他不能太過分暴露自己的情緒,他小心翼翼的把快要失控的自己一點一點的收攏起來,情緒在矛盾的拉扯,他的眼尾驀然的紅了,可他卻不敢眨眼,就怕他突然的又消失了。
——終於,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