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讓人聯想起雪夜裡,溫暖如春的……(1 / 2)

烈火澆愁 priest 7059 字 6個月前

宣璣的第一反應是:“胖丫頭,出去,通知樓下外勤。”

平倩如樸實地回答:“肖主任應該都通知過了,現在赤淵外勤由總局直接指揮,您放心。”

宣璣:“……”

還有不到十五分鐘,萬一肖征跟他的廢物外勤們沒抓住施咒人,這裡就是直麵大魔頭的第一線,他倆相當於是守著一顆炸/彈。宣璣方才那話的重點是“出去”,不是“通知”。為了防止“你快走”“不,我不能丟下你”之類的狗血對話發生,特意給她安排個任務做借口,為的是讓她有借口臨陣脫逃。

但凡這丫頭機靈一點,就應該知道這會該就坡下驢趕緊跑。

可這胖丫頭一點也不開竅,絲毫沒領會領導的良苦用心,還在為跟嫌疑人在一起的畢春生憂心忡忡,半帶自我安慰地絮絮叨叨:“畢大姐參加工作快三十年了,還是安全部的外勤退居二線的,嗯,她經驗豐富,肯定會沒事的!穩住,我們能贏。”

宣璣:“……”

穩球!當代青年算是讓遊戲毀了!

“我是讓你出去!”情急之下,宣璣顧不上迂回委婉了,“彆在我這礙手礙腳!”

平倩如:“主……”

“閉嘴,快走!這是命令!”

平倩如被他吼得有點委屈,也有點害怕,社恐青年不敢反駁上司。一低頭,她抱起自己的平板電腦,拐彎下了樓梯。窗外濃得發白的霧湧進破口的窗戶,粘在窗欞上的碎玻璃簌簌的發著抖,“撲棱棱”地響著,掩住了倩如的腳步聲。

而這時,幾個非法闖入赤淵大峽穀的“驢友”,此時正在一輛中巴車上。當地分局的外勤實習生小李撤離後,就開始幫忙疏散醫院裡的人,正和畢春生一起,護送著這幾位去最近的縣醫院安置點,還需要再留院觀察一宿,才能確定他們的記憶都消乾淨了。

司機開車很穩,小李在副駕駛上昏昏欲睡,接到電話的時候眼還沒睜開。

傷員們在後車廂裡睡得東倒西歪,畢春生大姐倒是精力旺盛,還在打毛線,她最後一條袖子已經在收口,即將大功告成。

小李迷迷瞪瞪地在自己臉上揉搓了一把,揉開眼,瞄了一眼來電顯示:“喂,隊長啊,呃……我們快到縣醫院安置點了,馬上就……”

電話裡的外勤小隊長打斷他:“小李,安靜聽我說。”

小李閉了嘴,把耳朵貼近話筒,片刻後,他整個人激靈一下,醒得不能再醒了。

這時,一道對向來的車與他們擦肩而過,車燈掃了過來,年輕的外勤實習生端著電話,僵硬地瞄了一眼後視鏡。他在慘白的車燈裡對上了一雙眼睛——後車廂裡,留著一把小胡子男領隊不知什麼時候醒了,一雙三白眼正朝他看過來,而小胡子旁邊的畢春生還毫無察覺地數著毛線上的編織扣。

小李的冷汗“刷”地下來了。

電話裡,小隊長感覺到了實習生的緊張,壓低了聲音說:“不要露出馬腳,正常往前走,縣醫院安置點已經通知到了,咱們的人就埋伏在門口,彆慌,彆打草驚蛇。”

小李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試圖若無其事:“知道了隊長,你放心吧。”

可惜外勤培訓裡不教演技,小李一出場就演砸了,他聲音緊繃、語調浮誇,說到最後,居然還破了音!

糟了!

這時,畢春生忽然抬起頭,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很慈祥地問:“小李著涼了吧?”

小李還沒出實習期,剛開始工作,先是差點跟大魔頭親密接觸,緊接著又被迫跟窮凶極惡的嫌疑人共處一車,也不知道是什麼狗屎運。他小腿肚子開始轉筋,朝畢春生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

“嘖,你看看,我說什麼來著?剛才就讓你關車窗,不聽!吹感冒了不是?你們現在這幫孩子啊,不聽老人言,吃虧不要錢!”畢春生老媽媽似的,喋喋不休地數落他,“一會啊,送完這幾個人,你就趕緊回家去吧——我說,咱們離安置點還有多遠哪?”

畢春生一邊說,一邊不動聲色地撩起眼皮,透過後視鏡,與小李交換了一個眼色。

她看出不對勁了!

小李的心先“噗通”一下落回到了肚子裡。

“啊,馬上!”小李清了清嗓子,同時說給電話裡的小隊長聽,“還有一個路口,我已經能看見那個樓了。”

“就差幾針了,”畢春生“嘖”了一聲,臉上看不出一點端倪,一邊慢悠悠地收毛線,一邊推醒那幾個“驢友”,“都醒醒,快到了啊。”

然後她又從兜裡摸出一袋濕紙巾,分給幾個人:“快擦把臉,醒醒盹,彆吹風感冒。”

十點五十二分,車子緩緩開過路口,駛進了安置點,小李望眼欲穿地看著門口守在那的幾個便衣外勤,手心的汗讓他幾乎捏不住手機。

“下車慢點,”畢春生站起來,先抓住了斷腿的年輕女孩,把行動最不方便地推了出去,“讓受傷比較重的先走,小李,搭把手,扶人家一把。”

小李渾身的肌肉繃得發疼,緊緊地咬著自己的牙關,接過那女孩,像搶人一樣把她拉了出來。

“哎,”斷腿的女孩被他拽了個趔趄,“你輕點!乾什麼呀!”

“輕點,”畢春生的目光從花鏡後麵射出來,意味深長地對小李說,“不慌。”

接著,她又忙忙碌碌地把其他幾個人扶下車,不知有意還是無意,一直擋著那小胡子。同時,小李餘光瞥見,接待安置點的便衣外勤開始朝這邊靠近。

畢春生將最後一個人推下車,這才好像剛發現那小胡子:“哎,這怎麼還一位,快下來吧。”

一邊說,她一邊要跳下車來,似乎是要給小胡子讓地方。

外勤們已經動了——

不知怎麼的,那小胡子突然感覺到了什麼,他驀地麵露凶光,在畢春生往下跳的瞬間,他抓住了她的後脖頸子,活活將瘦小的中年女人提了起來,拖上車,死死扣住她的脖子。

“彆過來!”

“不許動!”

畢春生的花鏡被撞飛了,被迫墊腳仰頭。小胡子表情猙獰,裸/露的脖子、臉上開始浮現大片的祭文,此時是十點五十六分。

他把畢春生整個人拎起來,擋住了自己的頭頸要害,隻露出一隻瘋狂的眼睛。

雙方僵持住了。

“我掐死她……掐死她!你們試……試試!”小胡子口齒不清,兩腮的肌肉亂跳,像是癲癇發作,他拖著畢春生往車裡縮,畢春生艱難地張了張嘴,想說什麼,那小胡子卻猛地一掰她的脖子,卡住了她的氣管。畢春生呼吸不暢,臉一下憋紅了,離地的雙腳奮力掙動。

小胡子嘶聲咆哮:“我知道你的特能是什麼,閉、閉嘴!”

“狙擊手呢?”

“不行,找不到角度,人質把他擋住了!”

小李急道:“秘銀子彈不是閃避普通人嗎?”

“閃避什麼!你沒看出那後勤的女同誌也是特能嗎?秘銀分不清他倆!”

十點五十六分五十九秒……五十七。

秒針每往前蹭一秒,都像在催命。

五十七分十秒、五十七分二十秒——

“肖主任,現場負責人請示您,是否……”

肖征的雙眉沉甸甸地壓在眼眶上。

“是否……呃……是否……”請示命令的外勤結巴了好幾次,沒能把這句話說出口,但是所有人都聽得明白——是否決定犧牲一個退居二線的普通職工,打斷這場喪心病狂的陰沉祭。

異控局總局大樓燈火通明,會議室,所有的目光再次聚焦在肖征身上,與此同時,線上,各地分局負責人都在等他的命令。

他們都想讓他來顧全這個“大局”,但也都會兔死狐悲。

十點五十八分五十秒——

“肖主任,還有一分鐘!”

肖征終於避無可避。

雖然陰沉祭的目標未知,人魔的破壞性有多大,古修科也給不出一個靠譜的說法;雖然“千人活祭”是否真的殺了一千人存疑,那些駭人聽聞的傳說與壁畫真實性有待商榷……但十四歲的鏡花水月蝶感染者是真的,那男孩的大腦已經被蝴蝶控製,如果不解決施咒人,一分鐘之後,他會在整個異控局的注視下成為祭品。

“在儘可能保證人質安全的情況下,”肖征覺得自己的聲音很冷,他不知道是話冷還是心冷,“立刻擊斃嫌疑人,不惜一切代價。”

赤淵醫院裡,盛靈淵像是嗅到了子夜將至的空氣,微微抬起頭,掃了一眼黯淡的天際,忽然問宣璣:“你是清平司的?”

“清平司七百多年前就沒了。”宣璣心裡一動,反問,“你……知道清平司?你不是說連自己是誰都忘了麼?”

盛靈淵的神色一瞬間有些恍惚,他的目光從迷離的霧氣中發散出去,像是在追尋著一些很渺茫的回憶,這讓他看起來有了點人氣。不過那點人氣比較稀薄,眨眨眼就散了,隨後,他又懶洋洋地笑道:“依稀有些印象,看見你們,心裡忽然浮起這麼個詞來——你是自小被人養大的吧,否則你這樣的先天靈物,為何會為凡人賣命?”

“什麼先天後天,早都沒落了,”宣璣語焉不詳地回了一句,似乎是默認了“先天靈物”和“被人養大”的說法,隨後又問,“你一會說‘凡人’,一會又說‘你們妖族’,所以你是什麼?不是人也不是妖——神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