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神明庇佑不了世人,神明啊,……(2 / 2)

烈火澆愁 priest 7729 字 8個月前

宣璣回過神來,“啊”了一聲。

“理論上,這種自查案件善後科隻是協助部門,不過這次的事算是禍起善後科……”

“配合調查是吧,理解理解。”宣璣連連點頭,反正他是新來的,這事跟他也沒什麼關係。

停工調查那敢情好,拿錢還不用乾活,等於給他放年假啊。

宣璣美滋滋地說:“組織放心,我們一定立刻放下手頭工作,全力配合。”

“你配合個屁,有你什麼事?”肖征暴躁地揮揮手,“黃局的意思是,自查這件事我牽頭,但畢竟這個事牽涉太廣,有外勤,有後勤,我也不見得就……就那麼乾淨,所以最好有一個跟局裡任何部門都沒有什麼利害關係的人來監督。”

宣璣條件反射似的順口拍領導馬屁:“黃局想得周到,老領導就是有水平。”

肖征:“他說的人就是你。”

宣璣先是一愣,隨後意味不明地挑了挑眉。

他確實是憑本事自己考進異控局的,但要是說他憑本事當上的善後科主任,那是不要臉。

他就是肖征招來幫忙調查善後科的外援——隻是肖征也沒想到,八竿子打不著的善後科,查來查去,會查到自己頭上——但在不知道這些內情的外人看來,他倆是一夥的。

局長讓他去監督肖征,幾個意思?堅信他革命意誌堅定,大公無私嗎?

肖征低聲說:“對,是你,我怕他不知道,特意跟他解釋了你來局裡工作,推薦人是我,可他還是……我不明白他這是什麼意思。”

“咱倆誰跟誰啊,你就彆在我這裝純啦。”宣璣吐出開心果殼,“黃局的意思就四個字——‘不要鬨大’。”

肖征糟心地看了他一眼。

“行吧,我問你,”宣璣說,“那蝴蝶的幼蟲還是卵什麼的,你們涉案外勤就這麼把它們往人身上放,不怕它們在人群裡蔓延嗎?”

“那不會,”肖征說,“局裡收藏的那罐蝴蝶應該是經過特殊處理的,一旦寄生就停止繁殖,人的肉/體死了,蝴蝶也就跟著死了。”

宣璣一攤手:“那不就得了,既然不傳染,約等於沒有社會危害,還查什麼查?”

肖征不是第一天認識他,預感此人即將現場表演“狗嘴裡吐不出象牙”,額角青筋提前開始跳。

果然,就聽宣璣說:“被蝴蝶寄生的人好好的安居樂業,周圍親朋好友也都不知道,大家都安安穩穩地過踏實日子有什麼不好?這事要是真拿到台麵上一五一十地查,萬一查出個萬八千人被蝴蝶感染,你打算怎麼辦?全體抓回來,一人分配個火葬爐嗎?老肖,異控局是維護社會安全穩定的機構,不是給社會製造恐慌的機構。就好比我們善後科,乾的是擦屁股的活,不管麵對一個多麼汙穢的屁股,也要用溫柔的衛生紙……哪怕可能擦不太乾淨,也不能用砂紙磨出人命來啊。”

他那舌頭可能是有什麼特異功能,一邊上下翻飛地嗑堅果,一邊字正腔圓地長篇大論,兩樣都不耽誤。

肖征以前就知道他是個沒三觀的混子,沒想到他能這麼沒下限,差點被他這一番“擦屁股”的鬼話氣出高血壓,拍案而起,一把搶過他的果盤:“你說得這是人話嗎?嗑什麼嗑!鸚鵡啊你!”

宣璣情緒穩定,沒跟他一般見識:“‘十五人紅線’是‘連坐製’,當年那些用蝴蝶瞞報死傷人數的,有些確實是出於私心,但我相信,肯定還有一些人是為了保護手下的兄弟們,現在要翻回去掘地三尺,就算有些人問心無愧——比如你——你們能知道自己的老上司用沒用過嗎?”

他說到這,輕輕地撩起眼皮,似笑非笑的目光刺得肖征瞳孔一縮,“如果用過,那你怎麼能證明自己這個既得利益者是不知情的?”

肖征無言以對。

他是真不明白黃局的意思嗎?不可能的,肖主任在單位混了這麼多年,哪怕為人耿直了一點,也不是大腦沒溝的傻白甜。

他隻是不願意想。

宣璣是朋友,過命的交情,私下裡說話不怕得罪他,三言兩語,就剝開了他那層自欺欺人的偽君子皮。他的良心赤/身/裸/體地曝露於外,一時間無地自容。

“那難道,就讓活的人瞎活……死的人白死嗎?”

宣璣是個外溫內冷的脾氣,聽了肖征茫然的這一句,他心裡無動於衷地想:這不是常態麼?

用一碗毒雞湯打發走了失魂落魄的肖主任,宣璣熟練地給自己做了個三菜一湯,吃飽喝足,他就抱著血跡怎麼也擦不乾淨的本命劍鑽進書房,把劍放旁邊,然後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打開了一個小盒,從裡麵取出了一小遝竹簡的殘片。

這些竹簡都是他從赤淵深處的古城裡帶出來的,據說是他的前輩們搜羅的古籍,因為保存不當,上麵的保護符咒早已失效,竹簡也爛得差不多了。

對此,宣璣除了“家門不幸”之外,實在不知該說什麼好——他前麵三十五位前輩,但凡有一位不是敗家懶鬼,也該知道把這些不易保存的東西抄錄備份一下。

這次回赤淵的收獲隻有這些,因為宣璣沒能久留,一來是他剛上班沒那麼多假,再一個原因就是,他待得好好的,祭壇旁邊一塊石碑突然碎了——那石碑先是裂了條口,隨後都不給他想辦法修複一下的時間,就地碎成了渣。

石碑崩碎的瞬間,宣璣第一反應不是“該給祖宗祭台搞搞裝修了”,而是某種難以言喻的恐慌。

他好像內分泌係統突然故障,明明什麼事也沒有,身體卻大劑量地分泌了全套和“恐懼”有關的激素,心裡有個聲音在催他快跑,好像他要是再留在赤淵,就會有什麼滅頂之災。

宣璣隻來得及讓刀一匆忙搜羅了一堆和“人魔”“本命劍”有關的古籍,就逃也似的跑了。

回到永安已經三天,入職各種手續都辦好了,部門管理製度,他也大概有數了。宣璣現在最迫切的需求,是弄明白怎麼把本命劍上的血擦掉,把那玩意送回脊背——因為他發現,隨著本命劍和他分開的時間越來越長,他開始沒來由地坐立不安。

從本命劍離開他脊梁骨到現在,不到三天兩宿,宣璣已經到了不抱著那劍就心慌得睡不著覺的地步。如果睡著了不小心撒手,三秒之內他肯定驚醒——昨天夜裡因為這個醒了二十多次,一閉眼就全是亂夢,再這麼下去,他非得神經衰弱不可。

“劍兄啊,”宣璣手指捋著劍身,借那冰涼的觸感安定心神,“你到底有什麼問題?”

被他敲敲打打的盛靈淵懶得跟他一般見識,環顧這書房,他發現裡麵沒什麼正經東西,倒是一麵牆上放了個大“水晶櫃”,裡麵擺著成排的“雕塑小人偶”,長得還都差不多,沒有靈力波動,顯然都是凡品的玩具——他心想:這小鬼沒斷奶吧?

宣璣擼劍“充了會兒電”,然後小心地把本命劍放在他的手辦櫃旁邊,開始查資料。

刀一雖然忠誠可靠,但年紀真的太大了,有時候糊裡糊塗的,經常記不住事,宣璣懷疑他可能是把所有帶“魔”字的東西都翻出來了,也不管是不是一本。

古籍佶屈聱牙,不少字跡又模糊不清,本來就很難看懂,宣璣隻好抱著字典苦讀,連查再蒙,進度異常緩慢。

“東川……巫人書……好像不是這個。”宣璣把那竹簡放在一邊,“《凝神祛魔經》……好像是教鍛煉身體的,不挨著……《魔石傳說》……什麼亂七八糟的!”

他最近睡眠奇差,又剛吃飽……當然,可能本身確實也不是搞研究的料,宣璣伏案研究了一會,隻覺得那些古籍上的字越來越模糊,眼皮越來越沉,一不小心,他就枕著字典迷糊了過去。

周遭一片漆黑,宣璣大概知道自己在做夢,他心裡一動,總覺得這種“清醒夢”是想提示他什麼事,於是沒有試圖掙脫,隻接著往前走,看自己會在夢裡遇到什麼。

忽然,他撞在了什麼東西上。宣璣手指一搓,一簇小火苗跳上指尖,他看見自己麵前是一座巨大的鐵門,門上貼著刺眼的紅紙封條,紅得很奇怪,莫名讓他聯想起自己那碎了的戒麵。

鐵門表麵凹凸不平,好像浮雕著什麼。宣璣好奇地把火苗移近了一出凸痕,那鐵門被火苗照亮,他驀地悚然一驚——那根本不是浮雕,是一個清晰的手印!

宣璣下意識地退了幾步,抬頭看去,隻見整個鐵門上布滿了手印、腳印,還有不知道身體哪個部分撞出來的痕跡,就像……裡麵關著什麼人,正反複用身體去撞門,企圖破門而出!

這時,鐵門裡傳來“咣”一聲巨響,宣璣手上的火苗劇烈地哆嗦了一下,滅了。

黑暗中,□□撞擊鐵門的聲音一下一下傳出來,沉悶、瘋狂,讓人毛骨悚然。

宣璣後頸的汗毛根根倒豎,然而奇異的,在這種巨大的恐懼籠罩下,那鐵門就像個黑洞,探出詭異的引力,他非但沒有掉頭就跑,還控製不住想伸手去觸碰。

就在他的手快要觸碰到鐵門時,宣璣耳邊響起一陣尖銳的鈴聲,刺眼的光衝進了可怕的夢境裡,宣璣的意識迅速抽離。

醒來的瞬間,他聽見鐵門撞擊聲裡,隱約夾雜了一聲痛極了似的嗚咽:“陛下……”

宣璣一身冷汗地睜開眼,腦子裡空白了兩秒,才反應過來是自己手機在響,他揉著臉上被字典壓出來的棱,吐出一口濁氣:“肖主任啊,是想開了還是又有什麼新指示……”

“那個被寄生的男孩不對勁,”肖征打斷他,“他身上的蝴蝶有感染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