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這樣莽撞,族中長輩竟也敢……(2 / 2)

烈火澆愁 priest 7137 字 8個月前

黑中山裝的月德公和她一唱一和:“新人再清白,也從異控局領鈔票嘛,查到了什麼,還不得‘組織同意’?再說有多清白也未必吧!我聽說這個人本來就是走後門進來的,剛考進來,莫名其妙地就成了科室主任,哦喲,了不起——滿分一百他考兩百五吧?你哪能知道他就不會徇私枉法的啦?”

黃局隻好說:“監管當然也……”

“我們現在就是要討論監管的問題呀!”黑中山裝拍著桌子,“蓬萊會是你們要開的,那麼好,我們來了,你們給我們蓋一堆規章製度,派專人監視我們,我們也理解,配合政府工作嘛,現在你們自己出了問題,又不好監管啦?你們在永安坐辦公室,風吹不著日曬不著,這次蝴蝶感染可是出現在我們家門口的!”

這些民間大佬們都有自己的勢力範圍,比如玉婆婆在東北,月德公控製東川一帶。這回感染鏡花水月蝶的男孩家,就在月德公的勢力範圍內。

月德公這個人,據說是生於清朝末年,權力欲望旺盛,像條好鬥的公狗,把麵子看得比命還重。他座下門徒無數,東川分局在當地有點什麼事,必須先去派人拜他的山頭,否則寸步難行。他說到這,把本來就高的聲調又抬高了八度:“我們每一家都要在總局派人成立監管小組,監督要互相監督的!”

黃局苦笑道:“國家機關,不是我說成立什麼就能成立什麼……”

“那麼好了呀,我們誰也不要管誰了,井水不犯河水,以後地方上我們做什麼,不要你們總局派人來審查。”

會議桌上很快吵成了一團,黃局幾次三番試圖插話,根本插不進去。

以前老局長在的時候,尚且壓得住場麵。現在老局長一去,局裡又接連出事,肖征年輕,黃局是普通人,蓬萊會議上這些傲慢的老特能根本不把異控局當回事。肖征歎了口氣,就在這時,他手機又響了,還是羅翠翠。

肖主任做派強硬,難得用到“但願”這個詞,接起電話之前,他心裡卻想:“但願善後科能有點好消息。”

“主任啊,我得跟您彙報一件事啊……”羅翠翠那邊帶了點哭腔,“嚶嚶嗡嗡”地彙報了肖征期盼的“好消息”,“我們老大壯烈啦!被一堆骨頭爪子拽進了一個黑洞裡,一下就不見了!”

什麼叫“屋漏偏逢連夜雨”,肖征一口氣差點沒上來。

羅翠翠抽抽噎噎地問:“肖主任,我什麼時候能調崗啊?”

宣璣鼻子發癢,側頭打了個噴嚏,感覺有人在咒他。

眼看他義無反顧地衝向那山洞,盛靈淵連忙叫住他:“慢著,你要乾什麼!”

宣璣:“你沒看見有蝴蝶追我嗎……媽的,這話聽著好衰。”

“看見蝴蝶你跑什麼?”盛靈淵事不關己道,“你天性屬火,它們又不能在你身上寄生。”

“他們能在這貨身上寄生!”說話光景,宣璣已經風風火火地闖進了那山洞,他雙腳一落地,背後翅膀立刻化作一片光點消失,順手把山羊胡扔在地上,“哈嘍,前輩,你是沒注意到這還有一位會喘氣的活物嗎?臭烘烘的,還熱乎著呢!”

“此人招搖撞騙,不是善類,死活關你什麼事?”盛靈淵語氣帶上了幾分急促,“不要往前走了!”

宣璣忽然心生疑惑,盛靈淵從來沒用這種語速說過話,聲調都有點不穩了。

“前輩,”他故意拖長了聲音,“聽聽您這話說的,覺悟多低!我一個有編製的乾部,把老百姓往蝴蝶堆裡送,像話嗎?”

“給我站住!”盛靈淵低喝一聲,竟隱約帶了怒意。

宣璣眨眨眼:“怎麼了,前輩,難道你知道這洞裡有什麼?”

盛靈淵再次避而不答:“你既然忌憚那蝴蝶,就該明白,蝴蝶都不敢來的地方,不是什麼好玩的,出去,我會想辦法帶你從這離開。”

宣璣:“你想辦法?你認識路?”

“據我所知,巫人塚裡有個祭壇,那有個機關,打開密道可以通往地麵。”盛靈淵很快又恢複了鎮定和緩的語氣,對宣璣說,“我剛才本來就想讓白骨帶我們去祭壇,不料走一半被這人壞事,但那祭壇應該就在不遠處——聽話,帶人退出去,你身帶真火,蝴蝶一時片刻近不了身。”

他一開口,聲音就像逼著宣璣的耳根掃出來的,低沉、又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引誘意味,聽著特彆不像好東西。

宣璣耳根一麻,眼神頓時恍惚了起來。

為什麼畢春生瘋到那種地步,聽了他一句“誰欺負你了”,還是差點委屈哭了。這個人似乎有種奇異的魔力,說出來的話像一張細密的網,輕輕巧巧地籠罩過來,讓人有種錯覺,好像自己被他全心全意地寵愛著,一切不與外人說的委屈、心酸、難過,都可以傾吐在這裡。

他不由自主地停下了往前邁的腳步。

“這小妖年紀不大,天賦奇高,”盛靈淵唇齒溫若春風,心肺冷如寒冰,盤算道,“先天靈物高傲,不願同外族來往,子嗣通常很艱難,這樣的小妖一般會被族人保護得很好,不會讓他在人世間滾得灰頭土臉。他自稱族長,想必是族中出了變故,從小沒人照顧。”

“前麵連蝴蝶都不敢去,危機重重,你還帶著個凡人,怎麼應付得來?”小妖缺愛,他就給寵愛,盛靈淵歎了口氣,故意在和緩的語氣裡帶了幾分寵溺意味,“這樣莽撞,族中長輩竟也敢放你出來,太讓人操心了。”

宣璣被他一句話捋的,整個人都乖順了起來,猶豫了一下,他把掛在山羊胡身上的重劍摘了下來,揪起山羊胡的領子,將人往手裡一拖,撒嬌似的咕嘟了一句:“那好吧。”

說著,他依言轉向來路,夢遊似的往回走。

他們進來的洞口已經亮如白晝,洞口爬滿了鏡花水月蝶,蝴蝶不敢追進來,隻能擁在一起,意意思思地往裡試探,宣璣卻仿佛全然看不見那些要命的蟲子,一步一步往蝴蝶的包圍圈裡走。

“跟我走,”盛靈淵輕聲引誘他,“我不會害你。”

蝴蝶身上的熒光已經照亮了宣璣的臉,映出他那一雙對不準焦距的眼。

盛靈淵無聲地笑了起來:“乖……”

他話音沒落,躋身的重劍上,暴虐的火光呼嘯著噴了出去。盛靈淵的眼睛瞬間被晃得生疼,那重劍朝洞口一劍劈下,把萬千蝴蝶燒了個火樹銀花、焦香撲鼻。

“前輩,你什麼時候說話算過話,還不會害我,”宣璣笑了一聲,燒完蝴蝶,他就邁大步直朝著洞裡走去,“你不會害我一次吧?”

盛靈淵:“……”

“連地上在地下,我看你也有好幾千歲了吧?這道德修養跟不上啊,睜眼說瞎話,都不帶臉紅的。”宣璣搖頭晃腦地說著,用劍尖在地上輕輕地磕了磕,“您臉紅了嗎?”

重劍碰在堅硬的石板上,“嗆啷”一聲,回音嫋嫋,前麵似乎有一個很空曠的地方。

宣璣一手拎人,一手拎劍,兩個重物,他拎得滿不在乎,好像根本不費勁,腳步輕快地往回音處走去。一邊走他,嘴還不閒著,絮絮叨叨地試圖教育大魔頭:“你來都來了,那我也得給你科普一下我們當代人的價值觀。我們信奉平等和正義,正義先不說了,以你現階段的道德水平來說,離你還有點遙遠,咱倆聊聊平等——什麼叫平等呢?就是一個喘氣的活物,不管他是什麼特能還是普通人、好人還是壞種,在我這,權利都是平等的。他要真的謀財害命了,那我出去得把他移送公安局,移送之前,我還是要一視同仁地保護他……”

大魔頭可能是被他氣完犢子了,沒了聲音。

“……你們古代人帝王將相那一套已經過時了,明白嗎?你這個人政治非常不正確,我……”宣璣沒完沒了的話音陡然一頓,他看清了眼前的地方,“我……三舅老爺的……”

他順著狹窄的山洞來到了那寬闊的地方,這裡有一個小小的水潭,死水,不知為什麼沒有乾,四壁山崖上長著一種他從未見過的藤蔓植物,上麵結滿了小小的花苞,像一個個的小燈泡,發著微光。

而就在宣璣走進來的一瞬間,那些詭異的花苞就跟迎賓似的,忽然同時綻開,山洞裡就像開了燈一樣,乳白色的光暈柔柔地落下來,比情人的目光還溫暖,宣璣第一反應是屏住呼吸,並捂住那山羊胡的口鼻,以防未知的植物花粉有毒。

他隻有兩隻手,都用了,重劍自然就扔在了一邊。

重劍落地的聲音驚動了水潭,潭水起了微瀾,那些白花被金鐵聲驚動,又齊刷刷地由白轉紅,繼而萎縮,化成液體,鮮血似的順著四壁流了下來,從四麵八方流向那把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