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樓裡,仁懷遠、任懷安和月嬈三人同住。揚州知府親臨請仁懷遠上府,奈何仁懷遠道:“不必。”
揚州知府戰戰兢兢退下。
啟程那天,仁懷遠見月嬈遲遲沒有上車的意圖,他挑眉,從容道:“輕顏姑娘不一起走嗎?”
月嬈和任懷安齊站。
月嬈道:“沒有必要。長安非我所往,陛下既然已找了人,皆大歡喜,我也該踏上我的征程。”
她抱拳致歉,轉身揚長而去。
任懷安看仁懷遠。
晨風以劍鞘擋住月嬈。
月嬈止步,她睫毛微顫,笑了笑,轉身道:“陛下這是何意?”
仁懷遠聳肩:“沒有什麼意思,孤隻是想酬謝輕顏姑娘。但是輕顏姑娘貌似並沒有接受的意思,孤最不喜歡欠人情,更不喜歡彆人不收恩情,隻有送出去,送到對方手上,這才踏實啊,這才是報恩呐。”
禾彥和晨風又對峙起來。
場麵慌亂。
月嬈道:“如果我非要走呢?”
“那很可惜,孤隻能以一種……”仁懷遠感慨,頓了頓,拉長聲調,“可能不是很讓人滿意的方法來強求這個結果了。當然,輕顏故意要是能以一己之力遠走,孤自是沒奈何,那隻能說明你是真的無所謂。”
任懷安強硬道:“皇兄,讓她走。”
兩邊的人,相對起來。
月嬈觀場麵,晨風和禾彥對峙,士兵人握劍,蓄勢待發。
仁懷遠和任懷安誰也不退讓。
關鍵是她。
如果——
如果仁懷遠不熟悉她的武功,她自然是強闖,也要突出重圍。
可一旦動武,她的易容,她的化妝,她的掩藏,全都功虧一簣。
仁懷遠做得出來,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可她沒有拚到底的底氣。
*
長安之路,三人各有心思。
月嬈掀了車簾,遙看遠山逐漸落在身後。翠色越來越遠,從一片天的覆蓋漸漸濃縮成一麵綠,最後落在眼中,成了點。
那是她對揚州最後的印象。
任懷安最終以坦然的態度麵對任懷遠,麵對任懷遠和月嬈的相處,隻因月嬈道:“他未必會認出我。回了長安,他更不會分出心力來看顧我。害怕隻會自亂陣腳,更惹人生疑。”
逃跑又如何?被抓住又如何?有第一次,總會有第二次,沒有必要害怕,沒有必要躲避。
對於未知的危險,對於有可能發生的事情,既然隻是概率問題,那就做好百分百的掩藏,不漏一點馬腳。
最危險的地方未必不是最安全的地方,任懷遠敢想,她也敢做。
入了長安,任懷遠的確分不出多餘的心思糾結月嬈的過去;他讓晨風去查,查不出什麼來也不要緊,這些都沒關係。
對於輕顏,他且不管過去,唯一確認的是,輕顏是任懷安的軟肋,便成了他可以握在手中的把柄,製衡任懷安的把柄。
他初登基,根基不穩,任懷安戰功赫赫,這一方麵,他比之不及也。他要提防朝中支持任懷安的重臣,更要牢牢牽製任懷安,以鞏固帝位。在他看來,沒有什麼無辜之人,隻要和任懷安有了牽扯,便是他的可用之人。
他向來不擇手段。
許雅婷貴為太後,遷居壽康宮。這次行程,車輛在皇城門口停了下來,之後再乘坐布輦入宮,隨後行往壽康宮。
才至門口,月嬈便見許雅婷翹首以盼、望眼欲穿的視線直勾勾落在任懷安身上。
而壽康宮門外,有侍衛在巡邏。
任懷安上前,正要下跪請罪時,許雅婷拉住他的手,於是四目相對。
許雅婷泫然欲泣,凝聚在眼眶中的眼淚終究是染紅了眼眶,簌簌而落。
她的目光一寸一寸掃過任懷遠的臉。從收到書信的那刻起,她便一直在等待,在焦躁不安中等任懷安平安歸來的這一天,她害怕這是一場空歡喜的夢。
今日終於見到人,手心溫熱的觸感,結實的支撐,以及任懷安那聲堅定的“母後”,她這顆懸浮的心終於落地。
“我的兒呀!你終於回來了!”許雅婷喜極而泣。
三年!
她等了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