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陽那樣一個怕冷又無比期待自己成年之後生活的人,死在了一個異常寒冷的冬天。
1月19日,他逝於18歲邁向19的那段路。
楚陽下葬那天,來了很多人,都是班裡的同學。
楚陽活著的時候,他們怕網上的輿論,沒有幾個人願意為他說句公道話的;等他死了,卻又裝模作樣地在這哭。
張清諷刺笑笑,越過這群人,望向站在最前麵的洛硯舟。
結果讓他出乎意料,原本他以為洛硯舟會是最傷心的人,可他看上去卻像是最不在乎的那個人。
張清走到前麵去,拍拍洛硯舟的肩膀,道:“節哀。”
他沒什麼反應,還是在盯著墓碑上的照片上看。
半晌,他跟張清說:“張清,幫我送一送這些人吧,人太多了,他跟以前不一樣,怕見人。”
張清鼻子一酸,堪堪忍住要掉下來的淚:“行,我幫你送!你在這…好好陪陪他。”
洛硯舟把那些花撥到一邊去,蹲下身,笑道:“怎麼不理我?是不是覺得冷了?天一冷你就不愛說話……等著。”
洛硯舟起身從車上抱下來一床小被子,嚴嚴實實地蓋到墓碑上,又拿出保溫杯倒了一杯蓋的熱水擺到楚陽麵前,才又跟他說話:“今天確實冷,我就帶了這一小床羽絨被,你先蓋著,回頭我再去買幾床大的,我下次會記得給你帶暖水袋的……楚陽 ,你彆鬨氣了,跟我說句話吧。”
張清一轉頭恰好聽見最後一句,終於忍不住落下淚來,又馬上抹去。
洛硯舟抬頭看他一眼,說:“你也回去吧,我陪他說會兒話。”
張清心中警鈴大作:“洛硯舟,彆做傻事。”
洛硯舟輕笑一聲:“說什麼呢,我不會的,我就是想跟他說說話。”
怎麼會呢?他現在,還沒臉去見楚陽。
張清歎了口氣,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楚陽真是被命運詛咒的人,從來都沒有幸運過,如果哪天幸運降臨到了他身上,那等待他的就會是更大的不幸。
楚陽是高二轉來華英的,和他堂弟一起。
聽說原本要被塞進來的隻有他堂弟何一寶,結果何一寶成績太爛,大文總分還不到300,塞多少錢華英都不想要。
結果一看楚陽的成績倒是不錯,理科,高中考試平均分697。
華英沒幾個690往上的,學校想要楚陽。
楚陽住在他舅舅家,人家當然不願意給一個外甥掏錢轉學。求這求那許久,結果學校說隻要楚陽願意來,何一寶就能來。
楚陽人還沒來這段故事卻已經在學校傳了個遍。
洛硯舟聽完的唯一感覺:真亂。
僅此而已,他不覺得他跟楚陽能有什麼交集,旁邊的人講點什麼他就聽點什麼,反正人家家庭邏輯再混亂也跟他沒關係。
隻是洛硯舟沒想過楚陽會來他們這個班。1班是重點班,按成績劃分,學校嫌開倆班太奢侈,就隻給分了一個班,擠得連張多餘的桌都放不下。
班主任老喬對著座位表連續看了好幾天,頭都快禿了,也擠不出一塊兒地來。
最後盯著自己坐在第一排的好班長洛硯舟,語重心長地道:“硯舟啊,你也知道,咱們班麵積有限,實在是放不下桌子了,要不讓新同學就搬張椅子,先跟你在一張桌子上擠擠?”
聞言,洛硯舟麵無表情地把書架往裡挪了挪:“行,他什麼時候來?”
老喬一樂,生怕洛硯舟反悔一樣:“明天早上,第一節英語,我的課,領他進來。新同學叫楚陽,挺活潑開朗的,脾氣也不錯,就暫時占你點兒地方,下一年咱就換大教室了……”
洛硯舟一字沒聽,繼續刷他的數學題。
楚陽來的那天太陽不錯,照得教室裡挺暖和,但畢竟到了秋天,還是有幾分涼意。
令人意外的是,楚陽在這種天氣裡還穿得很薄。一件像是防曬衣的舊褂子裡隱隱看得出是已經被洗掉圖案的T恤,而且都太不合身,比他本人要寬大很多,風一吹要往裡灌的那種。
可能是外麵太冷了,對比起來教室會暖和一點,楚陽進來時眼睛亮了亮,揉搓了一把臉,笑嘻嘻地走到講台上:“大家好!我叫楚陽,驕陽的陽。以後大家就是同學了,請多關照!”
洛硯舟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他一番,具體是個怎麼樣的人肯定是看不出來的,但至少表麵看著本人和名字挺像,陽光開朗。
老喬站在講台下,指了指洛硯舟身邊的椅子:“楚陽啊,咱們現在用的教室太小了,實在是插不進來桌子了,先委屈你跟班長一塊兒坐,等回頭換教室了我再給你調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