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他也配過幾款Omega抑製劑,效果都不太好,醫生建議他匹配曾經使用過的Alpha信息素與Oemga抑製劑聯合使用,對他這種情況會有所幫助。
他這種情況——醫生說得很委婉,不就是得不到自己心儀的Alpha,找個合成信息素治病麼。
但他始終不置一詞,他該怎麼說?雖然有動心的Alpha但從沒來得及嗅到過他信息素的氣息?還是已經太久他忘記了?
無論是哪個都太離譜了。
林朝暮身上離譜的事情也不止這一件,和現在的不食人間煙火人設不同,他初入行時走的是純情風,經紀人曾耳提麵命的告訴他,上節目時被問起你能想起關於初戀最美好的回憶是什麼,一定要說“家裡管得太緊,還沒有過戀愛對象,我也很期待初戀雲雲”。
他一定要讓Alpha留下遐想空間。
林朝暮點頭:“沒問題。”
他心底卻覺得好笑,父親賭鬼母親歌女,母親還好一點隻是跑路了,父親常年在醉酒——毆打他,清醒——出門賭博然後輸光錢回家酗酒之間循環。
家裡除了債條就是債主,他最缺的就是家教,他們怎麼可能會管自己跟什麼樣的Alpha戀愛?畢竟他的親生父親可是會把他推到債主麵前,謙卑諂媚的問:“您看他還行吧?”
這種環境下他不長成法製頻道裡的反社會就不錯了,所有Alpha最初在他眼裡都長著一雙吊梢三角眼臃腫肥胖的身材,惡心到實質的濕漉漉的滑膩目光,像一條舌頭似的在他臉上舔舐。
他曾連續幾年夢到自己握著一柄短刀捅在那些白花花滾圓的肚皮上,一刀接連一刀,肥肉像水波紋似的蕩漾撞在刀柄上,溫熱的血和油脂膩了他滿手,指縫裡都沾滿了殷紅的血,粘稠、濕潤帶著令人愉快的香甜。他一點也不怕,隻覺得無比快活,甚至白日清醒的時候都忍不住回味,期待夜晚攜來的夢。
可這樣想著,鼻尖卻嗅到了青苔和腐敗水果的氣息,記憶像是一本老舊的書,微風輕拂翻到了另一頁,他抑製不住的回想起紅磚筒樓灰白掉皮的房間,月華臨窗電視裡放著拖遝的劇集,不過十六七歲的少年在沙發上睡得沉了,同樣年輕的那人傾身停留了很久,好聞的木頭香氣籠罩著他,帶著些微的苦澀和清新如冬日純淨的新雪,少頃,柔軟的觸感覆在了他的唇上,清雪席了他滿身,藏著珍惜與眷戀,好像他是什麼了不得的珍寶。
他是有過初戀的。
直到此刻林朝暮還能清晰回憶起那個吻,是那麼青澀和甜蜜,那甚至不能稱為一個吻,一觸即離像是偷了月亮的冷光,竊賊抱著月光張皇逃離,一路濺起的粼粼星塵儘落在了他的心底,他想自己當時一定是破綻百出,因為他記得自己怦然心動連指尖都戰栗的滋味,他幾乎裝睡裝不下去了,想要坐起來和那個人對視,不知說什麼那看一看對方也好呀。
可是少年懵懂羞怯的心思像是理不清扯不出頭緒的線團,他微一猶豫的功夫,同樣初識情腸的Alpha飛快跑走關了門站在樓道裡來回走動,過了一會又偷偷推門進來,把外套搭在他身上,細心的壓平了空隙,又把他書包裡的課本掏出來在缺了一條腿的矮幾上伏案沙沙寫著什麼,Alpha比他大一歲,每天都會給他輔導功課。
他忽然什麼都不想問了,因為他們的生活才剛開始,所有暗淡和空白的每一天都會因為Alpha的出現而流光溢彩。
他永遠記得自己那天有多高興,那晚的星辰璀璨得像是王座上的珍寶,似乎一夜之間這條貧瘠的小巷裡長在臟水渠旁的春花都為他盛開。
不過好運這東西,從來都不屬於他。
林朝暮躺在床上不願意睜開眼睛,他今天就要進組拍綜藝了,節目組已經提前跟他溝通過了,在他的臥室裡安了幾個攝像頭,拍攝他起床的畫麵。
因為昨天額外注射了一支抑製劑,Omega信息素的波動讓林朝暮不可避免的想起過去的事情,他剛出道的時候每天都要分月和年份有序的一遍遍回憶過去的事情才能安心睡覺,即使明知是自虐他也會有一種安慰的快感,後來工作太忙了變成偶爾會想起他。
現在他是一個捕捉不到的光點,就在自己以為可以慢慢忘掉那個人時,他會輕盈的跳躍到自己的視線前,又在陽光的衝刷下消失,徒留自己被情緒裹挾著回想起被時光洗禮卻依舊璀璨的珍寶似的回憶。
雖然夢裡難免會想起他,但是在現實中他能涇渭分明的掌控自己的情感,正如他跟心理谘詢師提到的,我隻是兒時玩伴,從沒有確定過關係,有多少人會記得幼時朋友的名字?他會有新的生活,更值得他相處的愛人,我隻是想知道他過得很好。
心理谘詢師用一種複雜憐憫的目光望著他,提醒道:“心理治療要建立在坦誠的基礎上,你不能欺騙自己。”
“我沒有。”林朝暮肯定道。
不過心理醫生給他開的藥越來越多了。
他白天也開始做夢,分不清虛妄和現實。
林朝暮並不想起身,或許是因為藥物的作用,他發覺這幾年所能回憶到的過往越發稀薄,像是暗淡月夜下荷葉裡搖碎的水光,遲早會在朝陽下蒸發,不管他多努力的想要留住這段記憶都如掌心流沙,他貪戀著這一瞬的溫暖,而從甜美的夢中抽身,他就要開始一天的表演。
林朝暮坐起身,電動窗簾打開,淺金色的陽光從落地窗裡活潑的躍進臥室,灑在窗邊的拿鐵色座椅與矮桌上,一半的床榻也融進了光束裡,畫麵乾淨簡潔,氣氛靜好。
林朝暮彎腰自己收拾了絲綿床被疊成整齊的豆腐塊擺放在床頭,又將微褶著的床單扯平,他做得很認真,絢麗的陽光為他鍍上了一層柔和的邊緣,即使沒有開口說一句話,這也是充滿了生活氛圍的一幕。
監視器後的編導看著攝像傳回的視頻很滿意,這就是生活類綜藝的賣點!和熒幕形象不一樣的一麵,再加上超高的名氣才能吸引觀眾的好奇心,不食人間煙火的清冷男神熒幕後的隱秘起居,引起觀眾的注意力,他們的收視率就已經贏了一半了。
其實全都是台本,林朝暮沒做任何出格的事情,他按程序洗漱,又按照攝像機拍不到的位置擺的麗麗準備的備忘錄收拾行李,他的話很少,偶爾一兩句也是在介紹為什麼要帶這件外套、驅蚊燈…零零碎碎的,林朝暮語氣一如既往的平緩其實自己說的很不耐煩。
編導收集到足夠多的內容,喊了哢,麗麗笑嘻嘻的過來遞給他一杯Espresso,“我來吧。”
林朝暮毫無反駁的退到一邊,坐在吧台邊的高腳椅上喝著咖啡看麗麗收拾行李,編導早就習慣了這些明星鏡頭內外的區彆,一點詫異也沒有的抓緊時間上來和林朝暮對台本。
“您跟趙影帝的關係可以表現得好一點哦,玲姐和我們提過了,綜藝播出的時候《朝陽之外》剛好在宣傳期。”
“和陳老師可以先冷淡一點,後麵有飯局然後Eva給你們化解矛盾握手言和……再拍兩天。”編導道。
“好的。”不和這一點倒是不用表演,想到陳輝那張因為肉毒打多了略顯僵硬的臉,林朝暮眼底飛快掠過一絲厭惡。
進錄製綜藝所在的彆墅後,拍攝比較順利,陳輝來找過林朝暮兩次,劇組為了節目效果還把兩人分在了一組。
“那我先走了。”陳輝碰了兩個軟釘子,有點慫了,“你休息吧。”
“嗯。”林朝暮微一頷首,神色淡淡。
“明天輪到我們搭檔了…你想去城市逛還是去海邊做任務?”陳輝艱難問道。
“隨便。”林朝暮薄唇輕抿,給出一個令人蛋疼的答案。
陳輝麵色鐵青,隨即又想起什麼強行扯起唇角,仿佛心情很好和林朝暮是熟悉的老朋友,又聊了一陣才走。
基本上是他在說,林朝暮用“哦”、“嗯”、“是麼”來回應。
站在攝像顯示器後麵的麗麗都替陳輝尷尬,又覺不合常理,林朝暮性格冷淡但在外麵基本能演出隨和溫柔的一麵,即使是籍籍無名的後輩,他也不會讓人下不來台,他對陳輝的排斥感太強了。
“晚上吃烹蝦怎麼樣?”林朝暮不願意看見陳輝,找了個不舒服的借口休息,趙衡影帝讓他睡了幾個小時敲門進來,笑吟吟問道。
“好呀。”林朝暮立即道,“我會煮蒜蓉烹蝦。”
“想吃蒜蓉烹蝦?我和小邱來做晚飯,你等著吃就行了。”趙衡四十出頭劍眉星目五官端正,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很好說話的朝他一笑,趙衡國內影帝頭銜不說拿了個遍,也是七七八八了,也許是因為已經功成名就多年了,他的事業心越發淡了,這兩年更多的回歸家庭照顧家人,一年也就一部電影幾個不占時間的綜藝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