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哥,那話也不是這麼說的。我前年進城,去我侄女家拜年,他們城裡人也是內衣用手洗,外邊衣服用洗衣機。小孩還有小孩專用的洗衣機。”四嬸在一旁聽見兩個人爭執,出來轉了轉,講兩句餄絡話。
平常左鄰右舍吵架了,都愛請她去勸架。更彆說今兒撞上了,還是自家事。
“不過外國人倒是啥都乾,我看電視裡,她們洗啥都用洗衣機,有時候內褲和鞋一起洗。”
“外國人那體格咱是比不了,他們還不坐月子、吃生肉、喝涼水呢。”謝有妹稍微消了點氣,可看著丈夫那副嘴臉,還是心裡犯隔應:
“天天啥也不是,就知道跟我抬杠。還癩□□屍體,那洗衣機還容易進去蟑螂屍體,咋不說把蟑螂攪碎了,沾你背心上?”
這回沈大勇不說話了,可謝有妹並沒停止懟他:
“現在你說我了,當初你媽活著的時候,為難我,給我立規矩,教我做事,你咋沒替我出頭呢?我現在比你媽當初強多了,咋,現在你知道護著兒媳婦了,就是料定我不會跑唄?”
謝有妹越說越氣,有時候想想,真是寒心。
夫妻過了這麼多年,當初沒有一見鐘情,現在沒有日久生情,就是這麼湊合過罷了。
但凡她有點誌氣,能自己出去找飯轍,不用靠沈大勇掙那仨瓜倆棗,早走了。
要不然,她也不姓沈,管他老沈家是不是斷子絕孫乾啥呢?
“我就知道,你老早就相中了那個女教師,一直惦記人家,不拿我當盤菜,我這麼多年累死累活也沒用。但我告訴你,你趁早死了這條心,那是雞窩裡的金鳳凰,來支教就是體驗生活,早回家跟她那城裡男朋友結婚了,還會留在這嫁給一農村漢?天真!”
漫說謝有妹不相信愛情,縱使相信愛情,也覺得那漂亮女人眼瘸,能喜歡上她自家這沒錢沒臉蛋的男人。就算他倆真王八看綠豆,看對眼了,她也不信那女教師能放棄返城的機會,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或者把個野男人領回家去,不中看也不中用,留著乾啥?
“彆瞎扯淡了。”謝大勇隻覺臊得慌,臉上火燒火燎難受。
“都一把年紀了,說這些年輕人的情情愛愛,不害臊。”
“我可沒胡咧咧,那女的要是真看上你,我一點不難受。隻要她給我五百萬,不,五十萬,我馬上拿錢走人。要是給我五千萬,不讓我給她伺候月子,這錢拿著我都不安心。”謝有妹破馬張飛說道。
隻見沈大勇臉越來越紅,這回連煙都不抽了,懊喪中,夾雜著神情複雜的樣子。
見他又不說話,謝有妹更氣了,上去推搡了他肩膀一下,盛氣淩人之下,也越說越來勁:
“你天天給這個獻殷勤,給那個獻愛心的,在外麵幫寡婦挑水,在家心疼兒媳婦乾活。你個老不正經!是不是要學人家老公公爬灰啊!”
沈大勇漲得臉紅脖子粗,終於受不了,站了起來,掄起了胳膊,就想抽回去。
謝有妹也不躲,直勾勾地盯著沈大勇。沈大勇那一巴掌,到底沒落下,而後轉了個彎,將她推了個大跟頭,氣衝衝地離去。
謝有妹坐在地上,一拍大腿,哭得稀裡嘩啦,眼淚鼻涕一起流。
口中嚎啕道:“你個老不死的,老娘給你生兒育女,現在你竟然打我。我不跟你過了,老娘跟你拚了!”
謝有妹不光哭聲震天,還去拉扯自己頭發。
四嬸見狀,立即過來,將她扶了起來,卷著舌頭“嘖嘖”了兩聲,忙跟著勸道:
“老話都說,家醜不可外揚。大哥還沒咋呢,不等外人亂嚼舌根,你自己就先造謠。傳出去,那還了得?這人傳人,最可怕。不知道的,隻怕以後說你兒媳婦跟公公扒灰,被你發現了,不敢繼續在家,也沒臉在村子裡混了,才非得出去打工。”
謝有妹一聽,意識到事情嚴重性,一溜煙似的從地上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灰,斜眼警告道:
“這事兒就你聽見了,我可沒跟彆人說,以後要是村裡有人議論,指定是你大嘴巴宣揚出去的。”
四嬸張大嘴巴,一副吞了蒼蠅的神情,這才是好心沒好報。
她倒不是嘴比棉褲腰還鬆,可也不是那守口如瓶的性子。
“我是不說,可萬一讓外邊過路的聽見了,你也彆賴我,到底是你自己嘴上沒個把門的。你不睜著眼睛說瞎話,誰能宣揚出去?其實咱們咋地都不要緊,重要是祖霖,可彆讓孩子聽見,不然鬨出啥誤會,孩子心裡指定不得勁。”
謝有妹還想再跟她糾纏,陡然聽她提起兒子,才意識到自己剛剛是被氣瘋了。
下意識朝窗外張望去,不知沈祖霖啥時候走的,院裡的摩托也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