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那家大人講理,批評了孩子兩句。還有一回我做月嫂,逗孩子玩嘛,給七個月大的孩子舔棒棒糖,當天就讓雇主辭退了,說我沒有腦子,說棒棒糖裡都是防腐劑,會毒害人家小孩。”楊梅說著話,搖了搖頭,不得不又在心裡感歎了一句:城裡人,就是嬌貴啊。
大概是為了找同盟,跟薑生暖說:“你說咱們小時候,哪有那棒棒糖?能買塊泡泡糖就不錯了,大家分著吃,都樂瘋了。現在這城裡小孩,金貴著哩,我這是好心辦壞事。”
薑生暖也不懂,隻是木訥地點了點頭,一顆心幾乎快要跳出了胸腔。
這個小區極大,甚至給了薑生暖錯覺,好像比她們村子還大。而且每一棟房子都長得一模一樣,若是讓她一個人,在黑夜裡走,很容易迷失在城市的鋼鐵叢林裡。
到了正大門口,便被兩邊的門衛攔下了:“有門卡嗎?”
楊梅掏了掏兜,不知道丟哪兒去了,老實巴交道:“麻煩您給十四棟,一八零三住戶打個電話。”
“你自己打吧。要是來個人,我們就去打擾業主,回頭被投訴扣工資了,你給我補啊。”保安說。
楊梅瞪了瞪眼睛,沒跟他們吵,拿出手機,給雇主發了個語音條:【陳太太,我到了,我忘帶門卡了,麻煩您跟保安說一聲。】
這麼晚了,也不知女主人陳太太——肖鳳岱有沒有睡覺。
兩個人等在門外,薑生暖抬頭看向夜空,漫天繁星,城裡和鄉村是同一片月亮。
隨口問了一句很傻的話:“這裡的房子是不是都很貴?”
好像童話故事裡,隻有公主和王子才住在裡麵。
“你猜一套多少錢?”楊梅有意逗逗她。
“一百萬?”薑生暖努力說了自己認知範圍內最多的錢,因為都說百萬富翁,肯定百萬就是富翁。
“一平三十萬,你說的一百萬,隻能買三個平方,連廁所都買不到。”楊梅笑著說。
眼前保安的對講機裡,傳出肖鳳岱的聲音:“你好,麻煩讓楊姐進來。”
“收到。”保安立即給了放行。
楊梅在心底慶幸,女主人看見了微信消息,不然隻怕自己要一直等下去,然後再給她打電話、會把她吵醒,麵臨被罵、亦或失業的風險;或者去賓館開房,住一晚,又要花掉至少一百元巨款。
領著薑生暖進了去,一路上了電梯,還在囑咐:“你暫時在這住著,有個地方睡覺、吃飯,但是可能沒有工資,還得幫著做事。不過你放心,隻要我找到雇人的地方,就叫你去,你就不用白幫工了。”
“我明白的。”薑生暖黑眼珠亮了亮,乖巧點了點頭:“能暫時有個落腳的地方,我已經很感激了,不會給楊姨添麻煩的。”
“嗐,都是一個村的,你給我添麻煩不要緊,彆讓雇主心煩就行。”楊梅說話間,電梯就到了。
薑生暖在電梯裡的鏡子前,最後理了理衣裳上的褶皺,將頭發掖了又掖,心臟也跳得越來越快,幾乎要跳出了胸腔。
她低頭嗅了嗅自己的頭發和腋窩,不知坐了一天火車,會不會有異味,但願女主人不要嫌棄才是。
從電梯裡出去,楊梅走在前頭,到了門口,沒按門鈴,而是給女主人又發了條微信消息:【陳太太,我到了,寶寶睡了嗎?】
薑生暖雖沒孩子,但也學到了她的細心周到,也許城裡的孩子怕吵。不像農村的野孩子那般,大人在一旁乾農活、燒飯、嘮嗑,都不影響。也許是孩子有驚厥、驚跳,大人根本不在乎。是主觀不當回事,也是客觀被生活壓垮了,要為生計奔波,沒多餘的精力那麼細心周到。
但聽“吱呀”一聲,門被打開,薑生暖第一眼望過去,先看見一精神矍鑠的中老年婦人。
表麵上看起來,分辨不出年齡。待看向她那已有許多褶皺的脖頸,才能判斷出,已不止是中年婦人了。
“小楊啊,快進來吧,孩子醒著呢,正吃奶呢。”
楊梅將鞋拖脫在外麵,將箱子一並拎了進去。
薑生暖跟在身後,學著楊梅的樣子,也將鞋子脫在外麵,放在鞋架上擺好。特意擺在最下麵一欄,不同女主人的放在一起,也沒比主人家的高。
她也不知為何,明明是人人平等、職業不分高低貴賤的當今世界,骨子裡還是自卑。
進門後,楊梅沒往裡走,薑生暖便跟她一並站在門口,沒大咧咧進去,不敢跟逛街和做客似的。
就見楊梅打開行李箱,從裡麵拿出從鄉下帶的蘑菇、木耳、竹筍、土雞蛋……裝了半個行李箱,滿滿一大包。
送到老婦人跟前,嘴裡說著:“都是這趟回去,從家裡麵拿的,不值什麼錢,彆嫌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