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铖也不惱,他麵色蒼白的扯唇笑了一下,然後手撐著床沿想要站起來,卻不小心牽扯到了傷口,沒忍住嘶了一聲,重新跌了回去。
他隻好看向眼前的女郎,朝著她伸出手,眉眼含著溫潤的笑,“大小姐能否紆尊降貴扶我一把?我們快些離開此處,以免夜長夢多。”
季鸞皺眉,原本不想搭理他,然而看到他含笑的眸子,再想到方才那位溶月姑娘的囑托,隻好不情不願的伸出手,拉了他一把。
霍铖傷在腰腹間,他穿著黑衣,血跡並不是特彆明顯,起身時動作有些用力,似乎是又牽動了傷口,他蹙了蹙眉。
“多謝大小姐。”霍铖微笑著朝她道謝。
季鸞看到他這副虛偽的模樣就覺得煩,然而她也確實不想待在此處了,一則害怕霍铖惹出什麼麻煩連累了季家,二則也害怕周明誠去而複返撞見她逛花樓。
她雖然名聲不好,然而卻是個極好麵子的女郎。
兩人悄無聲息的從後門離開了花月樓,門外停著一輛馬車,霍铖率先上了馬車,旋即朝著她伸出手。
季鸞皺了皺眉,看都不看霍铖一眼,便身姿靈巧的自己跳上了馬車。
瞧這陣勢,連馬車都已經備好了,看來霍铖今日確實是有備而來,他到底是來花月樓做什麼?
季鸞開始興師問罪,她氣衝衝,“你今日去花月樓究竟做了什麼,竟然還招惹上了官兵,我警告你,若是敢連累季府,我一定殺了你。”
麵前的女郎凶巴巴的放狠話,像是一隻張牙舞爪的貓,霍铖笑了一下,“大小姐放心,這是我自己的事情,定然不會連累季府的。”
季鸞沒好氣哼了一聲,“最好是這樣。”
霍铖好脾氣的笑了笑,並未作聲。
兩人都沉默下來,一路無話。
霍铖靠在車壁上,闔著眼,麵色越來越蒼白,俊美的臉上沒有絲毫血色。
季鸞不經意間瞧見了,頓時眉頭緊蹙,她用足尖踢了踢他的腳,“喂,你行不行?不會死在馬車上吧?”
聞言,霍铖霍然睜開眼看向她,扯唇笑了一下,“大小姐放心,不過是一些皮外傷,死不了。”
季鸞雖然討厭他,卻也並不想真看他死了,況且,若是爹爹知曉了,一定又要怪她了。
季鸞心中這般想著,於是,她拉開車簾,高聲催促車夫,“快些!再快些,去附近最近的醫館!”
霍铖有些驚詫的抬眼。
馬車外月色溶溶,冷白色的月光灑在季鸞的側臉上,越發顯得她膚白勝雪,瓊姿花貌,此刻,女郎一雙眼睛直直盯著正前方,看上去有幾分焦急。
霍铖有些意外。
雖然已經同住一個屋簷下快兩年多了,然而,季鸞每次見了他,都是冷言冷語,針鋒相對,沒想到,她竟還會關心他的死活。
原來是個外冷心柔的女郎啊。
霍铖勾了勾唇,露出一個極淡的笑。
此刻已是戌時,馬車逐漸駛離熱鬨的城街,天上明月如勾,墨黑天際上稀疏寥落幾點星子,兩旁的屋舍上掛著燈籠。
馬車很快在一家醫館門口停下,季鸞打發車夫陪同霍铖進去,自己則坐在馬車上等候。
天已經黑了,想必寶珠沒有尋到她,應該就獨自回府了,寶珠武功不錯,季鸞也不擔心她出什麼意外。
季鸞從小就頑劣成性,時常偷偷翻牆溜出去玩,況且她會些自保的拳腳功夫,季行便隨她去了,也不怎麼拘著她,因此,她就算晚歸幾次,也沒人會說些什麼。
季鸞等了一會兒,實在困倦的不行,竟不知不覺,靠在車壁上睡著了。
霍铖包紮好傷口回來時,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副情景。
女郎倚靠著車壁睡了過去。
她睡著的時候,看起來格外的乖巧恬靜,纖長的睫毛刷子一樣,嘴唇小巧紅潤,看起來比平日裡張牙舞爪的模樣可愛多了。
霍铖唇角微微翹了一下,從一旁拿起薄毯,動作輕柔的蓋在她的身上。
緊接著,他便也疲倦的重新闔上了眼睛。
大約半個時辰後,馬車倏地停了下來,車上的兩人同時驚醒。
兩人霎時目光對上。
季鸞大腦昏昏沉沉的,尚未完全清醒,她圓睜著眼,懵然望著霍铖。
這副模樣,倒是有幾分嬌憨可愛。
霍铖朝外麵望了一眼,低聲道:“已經到侯府了,大小姐。”
季鸞這時候已經回過神來,她沒好氣的哼了一聲,又恢複了那副恥高氣揚的模樣,看也不看霍铖一眼,便徑自跳下了馬車。
在府門外等候多時的寶珠一瞧見季鸞,登時激動的走上前,“小姐,你總算是回來了!奴婢擔心死了,你跑哪裡去了?不是說跟蹤霍公子嗎?可尋到了他的什麼把柄?”
季鸞臉色一變,想要阻止她說下去已是來不及!
身後傳來一道含笑的嗓音,“原來大小姐今日來花月樓,是為了跟蹤我啊。”
寶珠順著聲音來源處望去,這才看到從馬車中出來的霍铖,她瞪大了眼睛,視線在霍誠和季鸞兩人身上來回打轉。
半晌後,她終是沒忍住開口問道:“小姐,你怎麼和霍公子一起乘馬車回來了?”
季鸞狠狠瞪了她一眼,心中十分無奈。
她心想:自己怎麼會有一個如此沒眼力見又口無遮攔的婢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