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轉過身,冷笑一聲道:“侯我作甚,如今主動開山泄洪已是你最好的歸宿。省的我親自動手,還得承擔殺你的果報。”
山中靈脈是山神的靈魄,開山便是將其生生斬斷,沒有靈魄自然會灰飛煙滅。
可她並不在意我說的話,轉身倒了杯茶,上前來遞給我:“殿下喝茶。”
我原以為她雖與凡人成親,但心中該有分寸才是,哪知竟然連孩子都有了?我心中氣急伸手便打翻了茶杯。
舒顏也不氣惱,回頭又倒了杯茶,走到我麵前跪了下來:“舒顏有事相求,求殿下恩準!”
我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視線停留在她微微隆起的腹部:“若是為你腹中孩兒求一線生機,還是免開尊口罷!”
舒顏猛地抬頭,“殿下,舒顏自知待罪之身萬不敢求原諒。但我腹中孩兒何其無辜?他尚未出世便為南儲百姓求得一線生機,更是為他們設下結界,如此胸懷,又怎會是攪亂六界的禍首?我夫君為了去各個村鎮報信,葬身山下洪水。我為了護山下百姓周全,想儘一切辦法,開拓出那一方天地。”
她淩厲的眼神裡帶著一絲哀傷:“我們一家三口,為這天下,為這蒼生舍棄如此之多,天下視若無睹,殿下——難道也要視若無睹嗎?”
“你本就是為他們而生,談何舍棄?”我質問道。
她撇過頭,眼裡一片虛無沒有焦點,喃喃自語,“所以我不敢奢求太多啊。”
我不能理解,一時無言,轉身尋了把椅子坐了下來,“你既然知道這次浩劫,為何不上報?”
“眾神為天柱一事四處奔波,又有誰肯高看我們小小山神一眼?我遣了手下精靈拿著我的手令前去報信,還未進門便被趕了出來。轉移之事迫在眉睫,難道要我拋下南儲子民,而去送一封根本來不及的信嗎?”
舒顏說的那番話也不是全無道理,在事情緊急的時候當然隻能先顧好眼前。
她眼眶的淚水將落不落,高高舉起的杯中茶水灑落在手上,她卻渾然不覺,眼神開始迷離,似是隱藏了極大的苦楚,再沒了方才的劍拔弩張,喃喃自語道:“我隻是…想留下恒哥的孩子,我們的孩子。無論他用什麼方式,隻要活下去就好。”舒顏低下了頭,手中茶杯隨之掉落在地,如同一瓣瓣盛開的蓮花。
她的臉色霎時間白的得嚇人,身形也不住地開始搖晃,我頓時起了惻隱之心,語氣緩和了不少:“天規如此,你以為我們有什麼資格與之抗衡?”
她仿佛沒聽到一般,沒有反應,掙紮著想要站起來。
司晴往前走了兩步,伸手想要去扶她,轉頭看我沒反應,又怯怯的收回了手。
她好不容易站了起來,眼睛半眯著,一手摸著肚子,一手撫著額頭,往前趔趄了幾步幾乎要摔倒,地上又是滿地的茶杯碎片。
我歎了口氣,剛想扶她,她卻突然腳上一軟,徑直倒了下去。我心口一怔,再顧不上其他,慌亂中似是觸到什麼東西,如凝脂般光滑。眼前浮現出一個嬰孩,肉嘟嘟的小手抓住了我的手指,正笑眯眯的看著我。
我猛然回神,將舒顏扶到椅子上坐下。又吩咐司晴去外麵查看情況。
不一會兒,舒顏悠悠轉醒,抬頭看了看門外,無奈的閉上了眼睛。
“時間不多了。”我抿了口茶,“將此事的來龍去脈交代清楚就安心的去吧!”
舒顏無力地趴在桌上,“我懷上孩子後,便逐漸失去了靈力,連日常起居都有些力不從心。事情發生的前一天,我同恒哥在為孩子挑選名字,恰逢胎動,恒哥將手放在我的腹部,突然間我們眼前開始風雲變幻,滔天的洪水洶湧而來,幾乎將我們淹沒。”
“此事絕非尋常,我心中揣揣不安。幾經思索後,我決定轉移村民。但南儲山下村莊四散,無奈之下隻能由恒哥和我手下的精靈四處奔走相告,能勸動的自然好,若不能,便是嚇也得將他們嚇到山上。”
“你腹中的孩子竟能預測天道?”我有些懷疑她話中的真假,又繼續問:“沈恒死了,你就看著他死?你明明可以救他,為什麼沒救?”
“不知道,大概是能的吧!”舒顏看著自己的腹部,臉上露出慈愛的表情:“我也想救,可我救不了。孩子吸走了我所有的靈力,這外麵的結界是我刻意壓製他才勉強設立。若分心去做彆的,我怕得不償失。”
司晴從外麵回來稟報:“宮主,洪水水位漲得很快,大約辰時將會沒過洞口。”
經過剛才一番折騰,時間已到醜時。也就是說舒顏隻剩下兩個時辰。關於她的孩子,我實在無能為力,囑咐她好好休息便出了院子。
洞中隱約傳來一陣陣喧鬨聲,因為距離有些遠,聽不清楚他們在鬨什麼。
是非對錯從來都沒有一個準確的界限,但無規矩不成方圓,六界都有規定,若人人都視若無睹,這天下豈不是又要大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