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獄位於九子山西南方向,東臨南海。
儘管與蒼梧山隻隔了一條江,可天氣極其惡劣反複,時有瘴氣之害。風過折木,飛沙轉石,常人難以生存,妖族卻自得其樂,熱鬨非凡。
我之前來過幾次,所以也算輕車熟路。道路兩旁是同紅塵一樣的街市,售賣的妖有的還沒修成人形。這裡沒有貨幣,要的是自己心中的物有所值。
引路的雀鳥來到山腳下便失了蹤跡,我看到了一個很熟悉的身影,流月。
她站在騰蛇身後,前方高台上是準備拍賣的物品,一柄墨玉為骨的折扇,扇麵上描了副霜打寒梅圖,背麵提了一首詞,字體剛健筆走龍蛇。
樓角初銷一縷霞,
淡黃楊柳暗棲鴉,
玉人和月摘梅花。
笑撚粉香歸洞戶,
更垂簾幕護窗紗,
東風寒似夜來些。
餘筆沒有提名,隻寫了幾個字“贈摯愛瑤姬”。
台上商家在費力的介紹著:“諸位,這把扇子可是有些來頭的。”他的語氣很慢,故意吊人胃口,台下卻有些不耐煩,不住的催促。
商家應了幾聲好,繼續說道:“你們可聽過這九獄第一美人,瑤姬。當年瑤姬一曲,百裡空巷,可謂出儘風頭。可惜紅顏薄命,這扇子就是她的遺物。”
瑤姬這個名字我有些耳熟,若我沒有記錯,她是流月的母親。
九獄的拍賣場有一個規矩,拍賣的物品若有中意的,都可以拿出物品置換。可一不可再,若出的物品商家不滿意,便失去了這次競拍的資格。
我轉頭看向流月,她手上端著一個錦盒,顯然是為了墨玉扇而來。騰蛇漫不經心地把玩著手裡的骨笛,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掌櫃的下台選寶,一路搖著頭走到騰蛇跟前。
騰蛇不樂意了,站起來同他理論,“我的東西你看都沒看就搖頭,這是瞧不起我?”
掌櫃連連賠笑:“不敢。您請。”
騰蛇接過流月遞來的錦盒,一臉神秘,“你可看好了,我這盒裡的東西可了不得。”
“彆眨眼哦。”他的動作很慢,又故意幾番提醒,使得其他人也來了興趣。
天色昏暗,盒裡的火光將周圍照得亮堂起來。驚呼聲此起彼伏,我皺了皺眉,這火光有些熟悉。
掌櫃離得近,眼睛被刺激得直流淚,他揉了揉眼睛,想再看一眼,騰蛇“啪”的一聲,扣上了盒子,“看一眼就得了,怎麼還想上手呢?”
掌櫃一臉茫然:“我沒…沒看清啊。”
“你看你這話說的,那麼多人,就你站的最近,你還說沒看清?”騰蛇苦口婆心的教育著,“你便是不跟我置換,我也算是給你開開眼了,做人…呸…做妖可不能得寸進尺啊。”
被騰蛇這麼一說,周圍更是熱鬨起來,紛紛嚷嚷著要掌櫃說說到底是個什麼東西。掌櫃支支吾吾,一個勁的表示自己是真的沒看清。又有聲音提出要再看一眼,騰蛇勉為其難的打開了盒子,在他們的極力要求下,為難的介紹起來。
“這東西是我珍藏多年的寶貝,若不是我對瑤姬一片癡心,我是萬萬不願拿出來的呀。”騰蛇扶著額頭,一臉惋惜,欲言又止的歎了口氣。
周圍被圍得水泄不通,不時有聲音催促。喧鬨不已。騰蛇抬了抬手,重新歸於平靜。他緩緩說道:“這東西…厲害了,天上來的。彆看它隻是一片翎羽,來頭可不小,我敢說你們沒幾個人見過,見過的要麼…死了。要麼…歸墟裡囚著呢。”
我身旁一位身形肥胖的小妖撓了撓頭,開口問道:“這麼厲害又是神鳥一族,你說的難道是,南方朱雀?”
小妖演技堪憂,一股說不出的做作,但他說的沒錯,那盒子裡裝著的確實是我的翎羽。我看向一直跟在騰蛇身後的流月,她低著頭若有所思。
“沒錯,這…”騰蛇循著聲音看過來,恰好與我四目相對,他愣了一下,扯了扯嘴角。又不著痕跡地轉過身去,繼續侃侃而談,“那你們可知道朱雀的兵器誅顏,是怎麼煉製的?就是用這翎羽,曆時九九八十一天鑄煉而成!”
掌櫃已經聽得目瞪口呆,眼睛緊緊盯著盒子裡的翎羽。
做戲要做全套,騰蛇那副痛心疾首的模樣,我打心裡佩服。
他眼含熱淚,“我今日將它拿出來,原因有兩個…”話沒說完,幾乎泣不成聲,接過流月遞過來的手帕,擦了擦眼角,大義凜然的說道:“一來我思慕瑤姬,如思如狂,卻有緣無份,聽聞她留有遺物,便想用此聊藉相思。二來我法力低微,此等神物在我手中毫無用處,實在暴殄天物。”
眾妖聞此情真意切,無不開口誇讚。卻突然有一個聲音高聲附和道:“說得好。”
然後是人群湧動,伴隨著叫罵與小聲提醒,“少說兩句吧,這可是無垢崖風雨盟的少東家。”
妖群被分開一條路,在一群小妖的簇擁中走出一個男子,紫衣華服。九獄的晚間微涼,他抬手攏了攏衣領,一件流光溢彩的黑色披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