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還會說話?”
葉尋正色道:“他們不會說話,可我剛剛說的都是事實,絕沒有摻半點假。”他低頭接著說道:“你是個好妖,你不懂,有時候活人比死人更恐怖。”
我歎了口氣,可能我這身份跟妖是脫不了關係了。
葉尋那幾位朋友抱著木柴回來的時候,他剛把野雞處理好。
我站在旁邊,捂著鼻子,査探著他們的人生軌跡。與葉尋所說彆無二致。
眼前突然充斥著嗆人的濃煙,將腐臭的味道也壓了下去。葉尋跑到一邊,捂著眼睛猛烈地咳嗽,灶裡的火也將熄未熄。
“這些…柴…太潮了,我得去…找點乾的。”
葉尋去河邊洗了把臉,眯著被熏得通紅的雙眼說:“幫我看著它,我很快就回來。”然後不等我答應,帶著他的“朋友”走回了樹林。
底下的炭火烤乾了潮濕的木柴,炙熱的火苗探出頭來,架在上方的野雞不時發出“滋滋”聲,傳來一陣焦味,我將它翻了個麵。
人生來便帶著欲望。從十月懷胎時汲取母體養分維持生命,到墜地後以哭聲來表達訴求。
我從來不願意去探討人性,甚至能去理解他們為了更好的活著所生出的“惡”。
但我不能理解這些“惡”在對待弱者的時候,能變本加厲。以剝削,操控,打壓他人,奪取本不該得到的利益。榨乾其剩餘價值,來滿足自己肮臟的私欲,維護爛在泥土裡,被碾壓踐踏的所謂的尊嚴。
聖賢皆教人心向善,否則將墮十八層地獄。可對一些弱者來說,這萬丈紅塵,何嘗不是另一個地獄。
空氣中飄著一陣陣肉香味,等我發覺葉尋去了許久時,天已經微微亮。
找到他的時候,他正躲在樹後瑟瑟發抖,臉上已經沒有尋常人的紅潤,抬眸看我,眼裡一片死白,沒有半分生氣。
他朝我張了張嘴,“阿土…姑姑…”
阿土姑姑?我往前走了兩步。
葉尋說出這幾個字後,又萎靡地低下頭,繼續靠在雙手環住的膝蓋上,像一隻被遺棄的小狗。
微風帶動了樹葉,搖動的空隙填滿陽光,他驚恐的往旁邊縮了縮,雙手抱得更緊了。
我蹲下身,伸手撫上他的額頭,帶著試探與療傷的法術。他終於支撐不住,倒在我懷裡,身上的皮膚生出一條條裂痕,翻出裡麵青白色的血肉。
身旁的野草肆意瘋長,背後枯黃的大樹長出翠嫩的枝葉,生機盎然。
我從來沒有見過一個人身上會有如此多的地靈之氣,正源源不斷地從他裂開的皮膚下湧出,滋養著身下的這一片土地。
緩緩升起的太陽照在葉尋樹蔭外的手上,升起一陣白煙,他皺著眉頭,仿佛遭受著極大的痛苦。
我抬手撐開逝水。
到家門口的時候,恰好葉歸打開了門。我沒有說話,將懷裡的葉尋交給他。他轉身抱回了屋,整個動作一氣嗬成,沒有一絲猶豫。
再度打量葉歸的房子,才發現一切都有跡可循。
屋子坐東朝西,周圍種著槐樹,橫梁窗架皆是槐木,很是陰沉。處在這種極陰的環境中,才能讓葉尋不被烈日的陽氣所傷。
我看著手上紅色的傘,有些茫然。想起九獄那位少東家介紹逝水的時候說的話,“可擋紅蓮業火,護死靈不滅。”
死靈?
身處紅塵外,卻入因果中?
與葉歸相識的這些日子,我已經習慣他身上所有曲折離奇的事情,葉尋是死靈的這一消息雖然在情理之外,也算在意料之中,所以並不驚訝。
隻是究竟需要多少地靈氣,才能讓一個死靈重新生出六識五感。
“你知道死靈嗎?”葉歸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我身後,周圍充斥檀香,我開口問他。
他說:“略懂。”
“常言說,生死有命。讓死靈複生,就是逆天改命。”
葉歸道:“逆天改命,有悖倫常。”
我轉頭問他,“不是你?”
“不是。”葉歸的眼睛看向前方,“阿尋,是我從亂葬崗撿來的。”
“葉歸。”我說:“他心性與你不同,那隻異瞳魔眼更是無法預料的變數,若有朝一日有作亂之心,我想請你…親手將他誅殺。”
葉歸低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