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些吃食來,公子會餓的。”齊元瞥向了夏憶玨那邊,蒼白的麵上毫無人氣,清瘦的樣子看起來還有些駭人。
不知是為何,他有些怕夏憶玨。
並非是從那個雨夜起。
依稀記得那是王爺回珒不久,他瞧見夏憶玨獨自一人立在屋外,手上的傷口皸裂,點點腥紅落於地。他驚得瞳孔驟縮,他甚至認為那人不是夏憶玨。
立在暗處像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厲鬼。
同那日一樣側了個眸看過來,齊元當時被嚇得不輕,隻是夏憶玨第二日卻好似記不得此事了。
那會兒齊元以為隻是個夢,便沒有再多的理會。
現在再回想起來,當真是令人毛骨悚然。
沒多想下去,他即刻跑到的後廚。
後廚煨了湯,齊元再讓人燒幾個熱菜。他沒照顧過人,也不知人重病之時要忌什麼。
隻記得吩咐清淡些。清淡些總行吧。
“舟離……舟……”夏憶玨聲微啞,韓舟離若是再離得遠些,該是聽不見夏憶玨開口了。
“在這呢,在這呢。”韓舟離貼緊了夏憶玨的手,可他還是闔上了眼。
這三日韓舟離都沒好好睡過,程炔也勸他歇會。
可他半刻都不想離開夏憶玨了。唇微乾,也有了些皸裂的跡像。
若不是夏憶玨麵色更要難看些,他們都會覺得病倒的應該是韓舟離吧。
韓舟離將他額前碎發一捋。他不會厭,因為夏憶玨不喜歡看到自己的發是亂的,不喜歡那般醜的自己。
“等你醒了,王爺想將你帶在身邊,護好你。”可是韓舟離又垂下了眼睫來,靳南
那兒哪比宜都更好?大勻立國幾百年來,聽過打進了岩城,打進了辛府,卻也沒見能打進過宜都的。
櫟兵的手伸不進來,所以宜都百年不建城防。德安元年蒲淵敗兵時,宜都依舊熱鬨喧囂,燈過夜市。
孩童成群玩鬨著,夜市人飲酒吃肉,好不自在。
當年的德安帝聽聞蒲淵敗兵,隻是皺了下眉,隨後便不了了之了。
德安帝到即位給均盛帝時,也沒能收回蒲淵。
此處便是蕭妤蔓的心結,她自小愛翻閱史書,都會在意蒲淵。
最後她竟成了收回蒲淵的大功臣,皇上本以為給她封個將軍,讓她玩累了便回來,沒曾想她竟真做到了這個承諾。
韓舟離放下床簾,飯菜熱了涼,涼了再熱好。
如此以往兩三次,韓舟離就把飯菜吃掉,叫人繼續做。
“再淡一些,還是有些鹹了。”韓舟離語氣淡然道。
給夏憶玨喂了水,他的唇過於乾了。
入夜太子終是回到了府中,灰貓跳了出來,蕭喆鈺走前幾步。
“太子,您可算回來了,這幾日皇後喚了幾位公公傳你去宮裡一趟。”
“怎麼?來尋我作甚,她早就看我不順,還這麼關切我。是來問我死了沒有嗎。”
大管家知道這位脾氣如此,彆說公公,就算是皇後親移,也不見得蕭喆鈺臉色好到哪兒去。
“兒時不曾憐我,這回我當了太子倒是扮起慈母來了,嘖嘖。”蕭喆鈺抱著貓,走進了臥房,那應該是這太子府中最為清冷的房了。
幾日來往返宜習兩地,蕭喆鈺倒也不知倦。
他將燭火燃得亮徹,抽出一張畫來,還是夏憶玨。
這是那時唯一一個真心待自己的人,他真的好恨那個鐵石心腸的女人。
親手將他扔在雪地中,最後還掐滅了那僅剩的,唯一一團火。
他對餘惜琴的恨意極大,以至於很小的時候便搬出了皇宮。
見到餘惜琴那副假惺惺的麵時,他總是神情懨懨。對於她每每傳他進宮時,也不過是說些有的沒的。
對了,那個侍衛,季許。
哥哥身旁那個侍衛,他就說總覺著眼熟。
他在餘惜琴身旁見到過的,他冷哂一聲,怪不得啊,原來都是你一手安排好了的。
灰貓在地上打著滾,蕭喆鈺看著那貓,許久不曾移過視線。
灰貓跟往日蕭予玨養的那隻很像,隻是那隻很乖,不愛鬨。
“太子哥哥,這隻貓好乖啊。”蕭喆鈺撐著小腦袋看著蕭予玨。
“要是喜歡就抱回去玩,挪些地方就能養得好的。”蕭予玨兒時聲音很好聽,足夠讓蕭喆鈺聽得入迷。
“不要,母妃定是不會讓我養的。”蕭喆鈺似賭氣般說道,轉而又換上了笑。
“彆的皇子見我都是避而遠之,你是第一個敢日日往我宮裡來的。”
蕭喆鈺笑了起來。
“怕什麼?皇兄又不吃人,我為何要怕。”
“皇兄真的會吃人。”蕭予玨可能是想唬一下他,可是那時的蕭喆鈺哪裡會被他唬住,當即跟他鬨了起來。
二人不知鬨著鬨著碰到了什麼,雙雙停了下來。
隻見蕭予玨立即恭敬的行了一禮。
“兒臣見過父皇母後。”
蕭喆鈺也慌忙跟著道了一句。
蕭君弛似乎不太識得這孩子,隻抱起了蕭予玨來,身後的戚後笑得柔,宛如春風一般。
“父皇,喆鈺來找我玩的。”
“哦?那玨兒玩得可好?”蕭君弛顛了一下蕭予玨,惹得蕭予玨一直在笑。
蕭喆鈺始終像是一個外人,那個高高在上的父皇從來都沒來看過他一眼。好似身上除了血,再跟他們沒有一點乾係。
似是忽覺這兒還站著一個孩子,蕭君弛將蕭予玨放下來。
“父皇同母後還有事,玨兒玩歸玩,課業也彆落下了。”蕭君弛從未用過這種語氣同自己說過話,他知道蕭予玨很好,可他還是會不甘。
這些在他心裡沉澱了數年,夏憶玨走後,他蠢笨的模仿著他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將自己最愛的紅換成了青衣,但他不是蕭予玨,再像又怎樣,蕭君弛一樣不會喜歡這個兒子。
因為他過於笨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