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讓你倒下,你知我心疼,為何又要替我擋劍。”
夏憶玨的手終於能夠活動了,可隻能無力的輕撫他的背。
“舟離不哭了,你瞧,我現下不是好好的嗎?若是再哭,彆人瞧見了是要笑話你的。”
韓舟離聽了這話,乾脆一不做二不休,貼著夏憶玨的青衣,就這般,也不再動。
烏發還是蹭得夏憶玨脖頸癢癢的。夏憶玨的手也不停的輕拍著韓舟離的背,像是在安撫一個受著傷的稚子。
斜乜了一眼木桌,才瞧著那壺酒水倒著,酒也都灑了出來。
不過他也沒空去理會那壺酒了,韓舟離就這般,像是睡著了一樣。
隻是瑟微在發著抖。
輕拍著的手不停,韓舟離忘了起來,也不想再起來。若是一直這般,便好了。
半晌,他方起了身,木桌上放著的酒水已經所剩無幾了。
他也不再言語。
瞧著夏憶玨去角落中又拿出一壺來,他這回乖巧的坐在矮凳上。不哭不鬨,極像個孩子。
“這回好好喝,彆再浪費酒水了。還有,你方才像極了一個幾歲的稚子,公子瞧著可開心。”夏憶玨換了個杯子,倒著酒。
溢著花的香氣。
這回韓舟離接過,喝了下肚。
“還要。”
他沒管夏憶玨麵上是何神情,總之自己等了這麼久,好不容易才等到了夏憶玨。怎麼說也要耍些小心思。
夏憶玨倒是一眼看破了。
桃花眸子彎彎的,給他倒著酒。
“舟離喚聲哥哥來聽,我便將酒給你。”說著按住了那隻杯子。
韓舟離微眯了下眼,倒是直接上手搶了。這搶著搶著便湊近了夏憶玨,吻上了他的唇,是乾澀的。
夏憶玨哪裡想到他會如此,七年了,他依舊是這般。
“你我二人感情好,我也樂意喚你這一聲哥哥。”
二人在竹舍中一番鬨騰,夏憶玨坐起來時麵上已然是一片緋色了。
他的耳上少了墜子,韓舟離一時間也尋不著,也就沒有弄這個了。
起來後,韓舟離像以往一般給夏憶玨整著衣物。
“你都是在何處沐浴?竹舍如此小。”韓舟離還是問了出口。
夏憶玨則麵無表情的指了指窗外,韓舟離這才想起,那是方才那條河。
夏憶玨平時就在那兒?
“水……不冷嗎?”他問道。
衣物上鐫著白花,韓舟離這才瞧出這是夏憶玨身死後自己幫他著上的那一件。
“身死便不怕水涼,不如你在這兒等我一會兒,我去洗洗,如何。”
韓舟離最終還是沒打算跟過去,他也不想瞧著這個人在刺骨的涼水中泡著。
於是他便坐在了夏憶玨的榻上,無趣的瞧著被褥同枕頭。
卻發現他的枕邊也放著一塊玉,他依稀記得這塊玉是他讓沈允轉交由夏憶玨的。
拿起玉來瞧,一瞧便是出神。
門被輕推開,夏憶玨依舊赤著足走進來。韓舟離手中還是拿著白玉瞧。
抬眼瞧夏憶玨還在滴著水的發,不由得站了起來。
“乾巾在何處?為何不擦乾些?”夏憶玨聞言指了指屋子南麵那兒放著的乾帕子。
半天終於是擦乾了,韓舟離讓人坐於榻上。久違的玩起了他的發來。
那種感覺既熟悉,又覺得陌生了。熟悉的是以前常玩,而陌生的是,已經七年不再有過這種感覺了。
“你就最喜歡玩公子的發。”夏憶玨看著是挺乖巧的坐在榻上。韓舟離也編者辮子,不知過了多久,夏憶玨頭上滿是數不清的辮子。
韓舟離樂意瞧。
卻又迫於沒有銅鏡讓夏憶玨自己瞧瞧。也許他會高興,也許他也像第一次被自己弄了滿頭的辮子時,臉黑了起來。
但不論如何,他都喜愛這個人。也一樣忘不掉這人。
“往前你就喜歡這般,不曾想你現下還是如此。如此瞧來,倒也挺好。”
“為何?”
“因為你依舊不變,我沒付錯人。”
夏憶玨側過眸去瞧他,一抹淺笑。
此地似仙境,卻常年被白霧繚繞。像是一個囚籠,睡醒來後,是在一口熟悉的冰棺中。
沿著路走,就看到一棵玉蘭樹,開滿了白花。過於熟悉,卻又不知是為何。
原來,死後可以用執念再生下去嗎,還是彆的什麼原因?
韓舟離的手在他麵前晃了晃,夏憶玨出了神。
“小玨怎麼了?怎的一直看著我?”
夏憶玨捧過他的臉,淺笑:“我想你啊,想了好久好久,可我又極怕你真的追下來尋我。你的命,是公子給你的,公子不許你年紀輕輕就下來。”
韓舟離像是聽不進話,就盯著夏憶玨的眼瞧。
瞧得入迷。
多少次,在夢中見這人了?多少年的碎碎念,才能換來這般夢境。
青衣立在樹下,溫潤如醉仙初見時那般,也還會朝著韓舟離笑。玉蘭的香味愈發重,也好聞。
是夏憶玨。
“我也想,很想很想夏憶玨。”
說著抱住了人,夏憶玨還是淺笑。也記不清韓舟離多少次是這般模樣的了,想了好久,也都沒想起來。
“瑾兒也似你這般?愛鬨?”夏憶玨笑道。
“他不愛鬨,也乖巧。”韓舟離捏著青衣手心,說著話。
夏憶玨忽的道:“境中夜色,月圓,你可還想陪公子去看?”
“當然。”韓舟離點點頭。與夏憶玨很難見,怎還會舍得再離一步?
二人坐在榻上,等著天色微變。
“你似有溫熱啊,韓舟離。”夏憶玨緩聲道,手還是被他捏著。
韓舟離不語,隻是眉宇間笑得有些柔和了。
夜色也真是來得快,夏憶玨拉著他的手要出去。天間果然月圓圓的,還有許多繁星。夏憶玨雙手扣合,闔上了眸子,像是在許願。
韓舟離隻看著他,笑著。
“韓舟離一定好好的。”
他竟說了出來,韓舟離怔怔的看著他,眸子睜得大大的。卻不知為何,夏憶玨忽然變淺了好多。
為何?他總是不想離去,而夏憶玨也總不願讓他困在夢中太久。
“回去吧,大勻不能沒有你,瑾兒也不能沒有父皇。”
夏憶玨還是笑得柔,可韓舟離還是一直搖著頭,他還想抓住夏憶玨,最後什麼也抓不住了。
坐了起來,外邊喧鬨聲還是很大。他打開殿門,蕭瑾聞聲回頭。
“父皇!”
“下雪了,快進來。”瞧著兩人離他愈近,他又抬眼瞧著那棵樹,淺笑了一聲。
終是夢醒,再也難見故人。又似年年,青衣安坐樹下,見他時笑意正濃。白衣回之一笑,也映在了桃眸中。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