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卉遙不知道的是,嶽霖和魏染青其實很早就認識了。
他們的認識很老套,並不怎麼浪漫,更沒有那種小說裡所形容的所謂的宿命感。那時候的街頭巷口,或是學校門口,有許多畫糖人的老人,一群小不點圍著攤子,看那賣糖人的老爺爺畫糖。畫糖的石板旁邊是一個等大的幸運轉盤,上麵等分的十二個格子分彆寫了十二生肖,買糖人隻消將那轉盤一轉,指針停在哪兒,那老人便做哪個。嶽霖最喜歡看他畫龍,先拿勺子舀了半勺黃澄澄的糖漿,手腕一挑一擺,盤曲的龍身便定了下來,再是龍頭、龍須,最後補上四隻龍爪,用木棍沾了糖水向上一裹,糖人便做好了。拿著糖人,一口咬下去,甜得膩牙,不過像這種糖畫,自然是觀賞性強過其實際用途;隻要拿著糖人招搖過市,便會收獲一大片羨慕的目光。
嶽霖第一次注意到魏染青正是因為糖人。
周一的早上,朋友告訴嶽霖隔壁班裡有一個學生提著糖花籃來上學,那花籃,層層疊疊的,糖漿一層裹著一層,像個透明發光的小燈籠。於是這一整天,隻要一下課,嶽霖就往隔壁班跑,趴在窗戶上試圖看見那個糖做的花籃,在這樣一種渴望強烈的注視下,那個提著花籃的男生注意到了她。他提著糖花籃出了教室。
“你也來看花籃嗎?”
嶽霖點點頭,露出了她自以為的最好看的笑容,眼睛亮晶晶的:“可以嗎?”
男生也跟著她點點頭,將花籃的握棍遞給了嶽霖。這花籃確實如朋友所描述的一般,糖漿一層裹著一層,黃澄澄的糖線描邊,勾勒出籃筐,花籃中間還綴了兩朵盛放的玫瑰,幾根棉線穿過花籃的底托,紮緊了綁在木棍子上,提起來時,還一下一下地搖晃著。
這廂嶽霖看著糖花籃,那邊那將花籃遞過來的男生期期艾艾地開口了:“這個花籃我可以送給你,但是我想跟你交朋友可以嗎?”
嶽霖停下了搖晃花籃的手,頗有些不可思議的瞪大了眼:“真的嗎?那我們現在就是朋友啦。要拉個勾嗎?誒,對了,你叫什麼呀。”
說著,嶽霖伸出了手,男生暈暈乎乎地跟著她伸出了手指,整個人像是陷在泡沫裡,兩人拉完了勾,蓋完了章,他才想起來介紹自己:“我叫魏染青。”
“好啦,這樣我們就是朋友啦。謝謝你的花籃喲。”上課鈴響了,嶽霖捧著花籃一溜煙地回了教室;魏染青傻笑著,也捧著自己的腦袋回了教室。
這時候,嶽卉遙還沒有發現丈夫的背叛,她會為其他人婚姻的不幸而感到惋惜,並由此更珍視自己所擁有的幸福,即便這幸福是暫時的;嶽霖也還是那個天真的、不知憂愁的小姑娘,她最喜歡做的事情,還是每天放學後去看校門口的老爺爺畫糖人,或是下課時在樓梯間偷吃魏染青帶來的各種零嘴。這樣的生活,最終也還是像歌聲中那銀色的河水向遠處流走了,在銀色的水流之下,是突起的石塊、泥土和剪不斷、解不開的層層纏繞的絲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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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嶽霖從小學一年級升二年級的那個暑假,嶽卉遙發現了丈夫的出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