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隻改變粒子的速度方向，不改變…速度大小。”

池樾沒有說停，阮畫便繼續往下說，絞儘腦汁想洛倫茲力相關的知識點。

“……它的方向總與運動方向垂直。”

池樾似是聽到了自己想聽的答案，他開口說道：“好，先說到這裡。我問你一個問題？”

征求她的語氣。

阮畫點頭：“好。”

“為什麼洛倫茲力永不做功？”

“啊……”

阮畫被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問懵了。

它就是永不做功啊，考試又不會問為什麼它不做功，隻會考它的相關題型。

池樾：“你知道的。”

阮畫抬頭看了眼池樾，他的眼睛清亮又深邃，對她的所有回答都滿含包容。

可惜，阮畫一時沒有想出答案。

池樾眉眼中都是清爽鬆弛的神情，聲音也是一如既往的好聽：“因為洛倫茲力總與運動方向垂直，所以洛倫茲力永不做功。”

阮畫木然地點了點頭，似懂非懂的神情。

池樾看出來阮畫的困惑，說道：“你有什麼問題，現在儘管問我。”

也許是池樾的語氣有著撫慰人心的魅力，阮畫鼓起勇氣問道：“為什麼方向垂直就永不做功？”

阮畫在數理化三科的學習上，有太多“為什麼方向垂直就永不做功”的問題，之前有次請教班裡同學，講到題型中運用到的知識點。

阮畫提出類似的問題，對於她的這個提問，同學好像感到有些莫名其妙，物理老師就是這麼講的，這句話就是這麼記的，但還是囫圇給阮畫講了一遍。

講完後問阮畫聽懂了嗎，阮畫想要搖頭說沒有，但是觀察同學臉上的神情，最終沒有開口。

是啊，物理老師講新課的時候就是這麼說的，記住這句話就行，考試不會出一道題問你為什麼方向垂直所以就永不做功，所以不要再拿這種低級愚蠢的問題去浪費彆人的時間。

然而，池樾卻笑了聲，挑眉說道：“這個問題很關鍵。”

他說她問的那些很無關緊要、低級愚蠢的問題是很關鍵的問題。

“首先需要你回答我一個問題。”

“嗯……”

“物理上做功怎麼定義？”

“……物體受到力的作用，並在力的方向上發生了一段位移。”

“很準確。”池樾漆黑冷邃的眼眸中凝著笑意，好似阮畫的答案真的令他很愉悅。“基礎掌握的很牢固。”

阮畫聽見池樾的話，心想，天啊，竟然會有人說她物理基礎知識掌握得很牢固。

功，這明明是初中學習的知識。

這表揚有一點誇張哦。

“做功是指物理受力並在力的方向上發生位移，然而洛倫茲力所提供的是向心力，運動電荷在此方向上並沒有位移，不滿足做功的條件，所以沒有做功。”

阮畫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明白了洛倫茲力永不做功的原因。

她問了一個初中物理的低級問題，但是池樾安慰她說這個問題很關鍵。那些在其他同學眼中的蠢問題，他卻再專注地為她講解。

身體中有暖流經過。

假如她的身體中裝有一片大海，那這股暖流就是墨西哥灣暖流。全世界最強大的暖流。

可是，當她在心裡默默再次回味池樾這番話的時候，很快又發現了一個新的盲點，她點頭的速度變得緩慢，秀眉也再次蹙了起來。

池樾：“還有什麼問題嗎？”

“……嗯，沒有。”阮畫猶豫著搖了搖頭。

“這是什麼回答？”

還有問題嗎？嗯。沒有。

阮畫目光移動到講題的草稿紙上。

“你沒有問題了嗎？”池樾薄唇勾了勾，“你如果沒有問題問我，那我就要問你了。”

阮畫嚇道：“我有！”

池樾輕笑聲：“好，你問。”

“……為什麼洛倫茲力提供的是向心力？”

池樾握著筆的手收回，阮畫的目光隨著他的動作飄忽。

圖書館外的陽光透過晴朗的玻璃，照在少年清雋精致的側臉。

他的頭略微低垂著，眸光在試題和她之間來回移動，幾縷不聽話的碎發散發在額前，清冷的眉眼像是染著乾淨清新的冷鬆氣，讓人不免心馳神往。

開口講話的聲音也很好聽，像初春漸融的溪流水，又像是泛著暖意的柔柔春光。喜歡的男孩在這裡，連太陽都作祟。

“這個問題問得很好，從來沒有人主動和我探討過這個問題。你這個問題還有一種問法，洛倫茲力的圓周運動為什麼一定做勻速圓周運動？”

對哦，阮畫也想問一個問題。

為什麼呀，她有好多個為什麼，想要一一問池樾。

池樾說著列公式一邊在紙上推導，一邊解釋道：“剛才說了洛倫茲力與速度方向垂直，我們可以得出B⊥v，當電荷沿曲線路徑，根據變力功的公式Fdscosθ=……”

阮畫的思緒跟著池樾的思緒，在他的筆端起起伏伏。

又是一番細致基礎的解釋。因為阮畫問的這個問題，池樾講了好多好多話。

平時一整天，他可能都沒有講這麼多的話。

“那麼為什麼說它不做功，隻能做勻速圓周運動？因為帶電粒子在磁場中隻能改變粒子在磁場中的方向，所以洛倫茲力的作用力充當向心力。”

池樾說到最後一句，在阮畫的筆記本上洛倫茲力部分，拿筆尖輕點了下用到的知識點。

阮畫感覺自己完全懂了，眼中閃爍著亮瑩瑩的光芒。

“所以兩力相等，羅列公式可得mv?/r=qvB，洛倫茲力做勻速圓周運動。”

其實這個根本不用講解，出題人在出題前已經給出了這個條件，在做題時拿過來用就行。

但是，池樾麵對她這個近乎鑽牛角尖的無聊問題，還是耐心地試圖幫她捋清。

池樾笑了：“聰明。”

阮畫不好意思地抿唇說道：“這個問題就像1+1=2，浪費了你的時間幫我講……”

池樾撩起薄薄的眼皮，望著她挑了下眉，聲音中浮著笑意但語氣非常認真：“1+1的問題是近代數學三大難題之一，很多數學家花費畢生精力研究解題。為了證明‘地球是圓的’這個看似簡單的常識問題，麥哲倫環球航行為此付出了生命。”

阮畫也仰頭看向池樾那雙深邃漂亮的黑眸，聽見他清潤的聲音響在耳邊。

“所以，你提的問題並不簡單，求證的人值得讚美。”

女孩，大膽說出你的疑問，你無須在誰的麵前自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