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霍無雙隻是平淡地又把他自己的眼神移開了,然後對路生道了句:“回宗門。”
說罷轉身離開了此處,背影挺拔。
而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麼愚蠢的事,還被霍無雙撞見的路生神色灰敗,更加像木石所做的人兒了。
“是,師兄。”
這木石的人兒僵硬地跟在霍無雙的身後同他一道遠去。
寧天燭看著輕鬆禦劍離去的兩人,於石階上靜默,口中的舌頭抵了抵受傷未好的那半張臉。
她在原地站了半晌,掐起腰來欲走,忽聽聞監察弟子道:“其實我知道霍劍尊不會處罰我,路師叔也不是那種會挾私報複的性格,之前有一次試劍會上我受了傷,還是路師叔派人給我送了藥。”
路生的性格乍一看像是隨了他的師兄第一劍修霍無雙,然而實則不是,弟子們都知道他心腸最軟,十足十地隨了掌門年覆水。
寧天燭無言瞅了落寞的他一眼,然後邁著自己酸痛的腿要去撿自己的包袱,還未等她彎下腰,那包袱就飛起落到了監察弟子手上。她便又轉頭看了他一眼,不過她實在太累了,剛剛坐下休息了一會兒簡直想直接躺下睡覺,所以她什麼也沒說往前繼續走自己的路。
監察弟子盤腿禦劍拿著她的包袱在一旁跟著她。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寧天燭終於看見了‘黎明的曙光’。
旁邊監察弟子低聲道了句:“今日謝謝你救了路師叔。”
寧天燭抬眼看到了遠處站在原地等她的封息。
封息身上換了身衣服,看到她來眼睛亮了亮,激動的手臂在半空中伸直衝她揮了揮——她體力很不錯,在家也曾修行過一段日子,加上天賦也好,想必取得了好成績。
寧天燭想了想自己前麵的人數,不知道封息於這裡等了多久,她心裡一鬆便露出輕鬆的笑意來。不管怎樣,有人肯停下來等你總歸是讓人開心的一件事。因為這世間大多數人都隻考慮自己,能夠停下來等人者少之又少。
“你叫什麼名字。”她問旁邊的監察弟子道。
“姓葉名凡。”監察弟子道。
“我記住了。”撂下這樣一句話寧天燭便仍閉了嘴徑直往前走去,監察弟子有些不明所以。
他看了看差不多到極限的女子搖了搖頭,堅持到如今還能折騰,這人天賦著實不錯,而如今問心路已到儘頭她卻還沒陷入幻境,說明她心性也很好,隻是可惜體力著實是差了點。
寧天燭腳步蹣跚地跨過了最後的一階石階,跨出去的那一刻耳邊忽然響起一清脆鈴音,她腳步一頓下一刻卻已跨出了問心。
剛一跨出問心,她便扶住了封息的胳膊,閉了眼倒了上去。
興奮的少年聲音停了下來,封息站在原地同監察弟子麵麵相覷,聽到寧天燭清淺的呼吸聲傳來,竟是累的睡了過去。
*
說起這登雲之路,寧天燭其實曾經問過霍無雙到底是條什麼樣的路,仙門招收弟子又是什麼流程。
那時少年年歲10歲,剛入歸一宗不久便被當時的劍尊祝無暇收作弟子,正是風頭無兩、炙手可熱之時。
竹林中,十歲的霍無雙一襲紅衣揮著劍,隻言沒什麼有趣的,就一直往前走就好了。
“唯有最後雪原禁地裡的邪修還有意思些,但也不過爾爾。真不知道宗門為何要將那群家夥封印在雪原禁地裡,依我看都是些罪大惡極之人,不如給他們個痛快,免得他們動不動就想惹事生非。”
寶月將狐裘拿來與寧天燭披上,在這花溪的春末,也就唯有她還要披著狐裘了。
寧天燭道:“歸一宗向來主張止殺,從古到今,北域禁地內已經不知道封印了多少邪魔外道,若是都要一一消滅,恐怕是個不討喜的大工程。”
何況因著北域禁地這止殺的名頭,有不少世家子弟犯了什麼罪大惡極的事,家族內隱瞞不過的,都會使手段讓北域出手,這樣一來歸一宗就更加沒辦法清理禁地內的人了。隻是不知被封印在雪原裡終身不得解脫和立即死去這兩者對於那些被封印的邪修而言哪個更好。
霍無雙肯定覺得後者更痛快些,他手中的劍式微收道:“不過是畏懼人言。”
說罷劍身起勢,腳步如雲,鋒利的長劍劃破長空劍氣磅礴驚起一林鳥雀,翠綠色竹葉緩緩飄落在暗灰色土地。
寧天燭看著這一幕拿著手絹捂唇咳了咳。
霍無雙收了劍在身後朝她走過來,伸手摘取了她發間的竹葉放在自己手心朝遠處吹去,轉頭一派無辜模樣道:“青女,你的身子太弱了。”比他在北域逮的沒睜眼的麋鹿還弱些。
寧天燭道:“抱……咳咳……歉。”
霍無雙歎了口氣勉強看出幾分少年輪廓的臉上小大人般顯露出擔憂無奈的表情,他抿了抿唇牽起寧天燭的手來妥協道:“算了,我們還是去屋子裡烤火吧。”
寧天燭搖了搖頭淺笑道:“是我偏要過來打擾霍哥哥練劍了,你練就是,我去小樓等你。”
不遠處的小樓是霍癡為霍無雙的母親修建的,霍母黎清清是花溪人,幼年離開了家鄉跟著父母去了北域生活。
十三歲時認識了霍癡,十七歲與霍癡結為連理,然而懷孕時黎清清卻因為與妖邪對抗動了胎氣,生下霍無雙後從此落了病根,總是不見好轉,於是在霍無雙五歲那年霍癡帶著黎清清回到了她心心念的花溪,至今已又過五年。
黎清清是個柔順性子,比起寧天燭這個偽裝的,是個地地道道的花溪人。說話輕聲細語,生氣時春風拂麵,飲食清淡,喜愛養花養草,平日裡待人親和就算是小動物也格外喜歡她些。寧天燭常來找她聊天學習怎樣去做一個合格的白月光。
她這個白月光是迫於無奈,然而黎清清這個‘白月光’卻是自得其樂,讓她很是羨慕。據係統說按照原來的軌跡黎清清應該是早就死在北域的,霍無雙自然也就不用千裡迢迢地隨父母來到了花溪,還差點沒辦法去拜師祝無暇。
然而不想霍癡卻帶著黎清清來到了花溪,儘管依著霍癡的脾性並不適合花溪時常彌漫霧氣的天空。但也正因為他這舉動,黎清清才又多活了這麼多年。
係統說的時候唉聲歎氣對此很是頭疼,但寧天燭卻想:這不就是傳說中的愛能夠改變天意嗎?
不好,戀愛腦要長出來了。
霍癡是個北域的性格,這倒也不是寧天燭給北域人貼標簽,事實上他的確就是那種大大咧咧說話爽朗的人,不知道年輕時又是怎樣的一個活脫脫的北域陽光開朗大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