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天燭遲疑片刻道:“我府上還缺一喂馬小廝,你可願意隨我回去?不簽賣身契,算長工。”
寶月頓了頓放開了手底下轄製的少年。
巷子內角落腐葉無人掃,灰糟糟地團成一團。
少年垂著頭一下子跪在了地上把寧天燭嚇了一跳,他啞聲艱澀道:“請小姐重新賜名。”
寧天燭有些為難。有一個寶月已叫她頭疼,她不欲將自己的時間與耐心再分給其他過路人。
“你我萍水相逢不必行如此厚禮,既你願意便跟我們一道回去就是了。”她偏了偏頭示意寶月將人扶起。
少年不起隻道:“我自知悔過願斬斷前塵,再不做此肮臟營生,還請小姐賜名。”
寧天燭苦笑道:“你不知,我府上眾人連帶親友都說我起名是有些靈驗的,不好再給人隨便起名。”
少年神色倔強。
寶月心間薄怒,要開口斥責。不知是學了誰,如今她說話頗有一種紮心之意。
寧天燭本意是幫忙不是結仇,連忙道:“雖我不欲給你起名,不過你這名確實凶惡了些……這樣吧雖你還未及弱冠,但已有自立之意,我替你取個小字可好?”
少女麵容清雅柔美初顯國色,說話溫婉可人亦有主事之能。
宋錯輕輕點了點頭,唇角淤痕青紫。
寧天燭道:“那就叫知悔吧。從今天起希望你改錯知悔。”
後半句她放輕了聲音道:“那你以後莫要再做錯事了吧?”
宋錯抿了抿唇,疼痛如約而至,他從嗓子眼裡擠出一聲氣音啞聲道:“……嗯。”
大丫鬟噗嗤一聲笑出了聲,掏出手帕丟了過去,道:“你可莫怪寶月下手狠,你偷誰的錢袋不好誰讓你偏偷我們家小姐的?小公子快擦擦你的眼淚吧,莫要惹得我們家小姐也流淚,那我可真惱了。”
*
沉衣穀桃花林中,寧天燭略有感慨的道:“因他是從西邊來的,所以恰巧知道清明果的下落,於是及時帶領著人地為我取了回來。”
“我醒來時慧能禪師同我說:因果相生,度人實則亦度己。我覺得他說的頗有些道理。可見參禪久了對於一些事情大概也就看的更通透了。”
聽了寧天燭這一趟心路曆程,霍無雙卻問道:“你很在意那個宋錯?”
寧天燭:?
啊?這是重點嗎?
她溫言道:“為何這樣說?家中的每一個人我都很在意啊,父親母親寶月玲瓏……孃孃霍先生霍哥哥…………。”
名字數了一通,到最後連唐穀主都算了進去。
霍無雙想了片刻,找不出能生氣的點來,因她確實如她所言一般大公無私。
他想說些什麼表示自己知道了,然而出口卻略顯冷淡道:“你確實該去修禪。”
寧天燭:這是誇她還是損她呢?
小小少年一張漂亮俊秀的臉上於光下白皙如玉,睫毛長而密,紅色淺金外衫於額間印相互映襯,領間露出一抹白色衣領,眸色清淺卻看不出什麼情緒。
耳邊係統播報聲響起:【白月光值+10,來源霍無雙。】
寧天燭遂不再探究。
但她頓了頓補充道:“不過霍哥哥與其他人是不同的,我們可是青梅竹馬呀。”
霍無雙與唐盈不能說是她的命根子,但也是立身的根本吧。
少女臉上閃過調皮的笑。
【白月光值—2,來源霍無雙。】
霍無雙緩和了神情揚了揚自己的下巴道:“那看來你這禪參的還是不夠到位。”
寧天燭:……我謝謝您嘞。
她臉上的笑容淡了淡又維持成一種合適的弧度。
作為一個人就貢獻了5000白月光值的霍無雙,對於寧天燭而言是比較特殊的。誰能不喜歡一個睡覺時都能蹭蹭往上漲的行走的白月光機器呢?不過隨著霍無雙的年齡增長,這白月光值不光變得難刷,而且有時竟然還會倒退,這讓寧天燭內心變得拘謹起來,還混合著一些惱羞成怒的恐懼。
係統給的死亡時間是她十八歲,還有五六年,寧天燭不想節外生枝,哪怕維持原有不變她也知足了。
這些年她努力去做一個標準的‘仙女’,恨不得隻食甘露生活。擠的是奶,吃的是草,付出了數不清的努力,如果真的如係統所說崩了形象功虧一簣,她真的會被自己當場氣死。
這並不是說世界上並沒有這樣的‘仙女’,隻是可悲的是寧天燭不是。她努力去朝那完美靠攏,然而儘管再怎麼相似,內裡不同,反倒害怕自己於外人看來太過拙劣。
寧天燭活的很不痛快,白月光值越增加,她的人設越穩固,她活的就越不痛快、越小心謹慎。就像一個外邊金尊玉貴的小瓷人,生怕磕破自己的外表露出內裡沒那麼美好的泥胎。
然而事無回頭之路,她付出了太多,接受不了自己的沉沒成本。於是隻好咬著牙不管怎麼樣,一條路去走到黑。
寧天燭欲要上前折一桃枝相贈慧能禪師。他四處悟法,最是喜歡這種東西。
忽聽其他小路傳來腳步聲,寧天燭側頭看去,見到沉衣穀穀主唐盈後麵跟著一位青衣男子往這邊走來。
見到兩個小孩唐盈腳步一頓。
寧天燭率先打破這不知為何略微尷尬的氣氛行禮道:“唐穀主好。”
桃樹下少女捧著一截桃枝,眸光瀲灩還帶著三分天真:“您二位也是來賞花的嗎?”
唐盈鬆了口氣道:“正是,這裡桃花最豔……往東還有海棠亦是好看,你們兩個若是喜歡可去瞧瞧。”
此地微風拂麵略有寒涼,可一向對她行為要求嚴格、恐她作死的唐盈卻半點沒提意見,這讓寧天燭心中微微詫異。
她笑著應下道:“好,多謝穀主了。”目光卻從後麵男人有些鬆散的衣襟,以及唐盈鬢間的桃花收回,不動聲色。
唐盈知曉這小少女心有七竅、人玲瓏,故而心裡有些亂,保持著嚴肅點了點頭,紅了耳尖匆忙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