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睜了眼,看清了眼前的人,慢吞吞道,“林雨禾,我現在沒有心情和你鬨。”
其實仔細看看男孩,他這幾天睡的也應該不太好,眼下烏黑,神情疲憊,看起來感冒都沒好全。
林雨禾也是被氣急,說的話也沒了度,她冷冷道,“所以呢?把我幸幸苦苦拿來的試卷扔進垃圾桶,說好的約定當作狗屁,餘付,你是不是真以為我是個傻逼,屁顛顛來照顧你,看著我忙裡忙外,很好玩嗎?"
餘付靜靜看著她,沒說話。
“你是不是真以為自己自己很酷?仗著家裡有那麼幾個臭錢就可以為所欲為,辜負老師、家人,把彆人當傻子耍,整日不學無數,打架、抽煙、逃課,你就…這麼想當混蛋嗎,那你和社會的蛀蟲有什麼區彆……”
“混蛋,蛀蟲,”聽到最後餘付終於出了聲,麵上掛著笑,笑意卻根本不達眼底,他說:“原來你是這麼想我的。”
林雨禾後知後覺閉上了嘴,憤怒衝破了理智,讓她無意說出來最傷人話,但彆扭的她也不願道歉,隻能錯開男孩審視的視線,兩人僵持著,無錯的淚水湧出,漸漸彙集在一起,滴落。
餘付還是站起身,慢慢靠近林雨禾。
她以為餘付要打他,梗著脖子站在原地,想著就讓他打幾個巴掌出個氣,她也認了。
感受到男孩的漸漸逼近,想象之中的拳腳卻並沒有落下,她想要抬起頭,耳邊感受到呼出的氣體,隻聽見男孩淡淡的聲音傳來。
“我有沒有說過,林雨禾,你說話很難聽。”
男孩語氣輕柔,卻帶著最大的惡意,讓林雨禾全身血液都要凝固,動彈不得。
一直到他離開,走遠,林雨禾還呆愣在原地,淌著淚。
*
也許是真的命運使然,堅決抵製換位的班主任第二天就對班上的座位進行大換血,按成績排名的座位號,一直班級排名前五的林雨禾當然成為了講台下的常客,整日與老師的唾沫為伍。
而唯一一個空缺的座位,最後成為堆放雜物的地方,與垃圾桶呆在角落裡。
學生之間的羈絆,來的快,去的也快,就好比本來親密無間的同桌,一旦分開,就會漸漸疏遠,淡漠。
就算是餘付一樣。
剛開始幾天,還會有人時不時討論幾句,經常結伴的搭子們也串班過來問問,後來,隨著考試的日漸逼近,大家分心乏術,餘付存在的痕跡也就在這個班級一點點被抹去。
*
再次見麵,已經到了中考完最後一堂課,那位失蹤已久的校草默默出現在教室門口,他看起來臉色更差了,眼底是抹不去的烏青,臉上笑容卻依舊散漫,與他一同出現的是一位十分美麗的女人,她打扮光鮮,染著一頭漂亮的酒紅卷發,自稱是男孩的母親。
她隻堪堪掃了一遍教室,慈愛的拍拍餘付的胸口,便轉身離去,隻留少年默默收拾沉積一堆灰塵的課桌。
林雨禾抽出一張濕紙,遞了上去。
餘付隻愣了一瞬,便欣然接過,他沒動書,沒碰手,朝著胸口仔仔細細擦拭了一遍,溫聲道了謝,搬起桌上本就不多的書,從林雨禾身邊擦過。
那股熟悉的薄荷味襲來,相較之前有了些不同,粘上了剛剛女人身上淡淡的玫瑰花香。
林雨禾有一瞬間錯愕,眨眼間,她好像又看見與少年初次相見的那一天,少年站在講堂前,一身寬鬆肥大的校服,笑的肆意又張揚,他對著她說:“請多指教。”
她才發現,原來不知不覺中,自己已經…喜歡上他了。
林雨禾鼓起勇氣,衝出教室,終於在樓梯轉角處再次見到他。
“等等……”林雨禾站在上層的樓梯口,大喘著氣。
餘付停在下層,有些驚訝的轉過頭,“怎麼了嗎?”他問,話裡卻充滿了疏離。
林雨禾今天特意穿了條粉白的長裙,兩條羊角辮乖順的搭在肩頭,看起來和平時模樣截然不同。
“餘付,我……”
“今天穿的很漂亮,我猜的沒錯,林雨禾你果然很適合羊角辮。”
餘付像是看穿了林雨禾的心思,他笑著打斷了林雨禾的話。
溫柔又決絕。
林雨禾捏緊了裙角,心跳到了臨界點。
當餘付再次轉身離開的刹那,她閉上了眼,大聲的喊了出來:“我報考了a市一中,餘付,我們會再見的!!”
回應她的是餘付揮手的背影,落日餘暉給少年周身度了層金色,太陽般耀眼,可到了林雨禾眼裡卻多出幾分孤寂。
他好像,總是一個人,一個人靜靜的來,又淡淡的走。
黃昏中,人影散落,她拿出了一直藏在身後的牛奶,可能手捏的太緊了,手心的汗擦花了便簽上的字,模模糊糊中隻能辨認出三個字。
對不起。
風一吹,那紙很容易脫落了下來,再一刮它便飛得更高,更高,最後,不見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