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手看了下表,四點一到阿萊莎就先站起身來,對辦公室其餘兩人說道:“今天就到這裡了,可以下班了。”
“早上你們到得太早了,再加上最近我們為了訪談也忙了一整周了,是時候休息休息慶祝慶祝了。”
手放在隔板上阿萊莎調皮眨眼:“作為獎勵,今天的晚餐我請客,就在樓下餐廳,我們吃點小菜喝點小酒。”
蒂芙尼的高興隻持續了數秒就消失地無影無蹤,哀嚎般說道:“我可能沒法去,老媽好不容易提前回家而不是投身實驗,我得陪我爹出去買花並順便參與家庭聚餐。”
“哈,小小年齡就參與家庭事宜了,不錯啊,Tiffany,已經成長成靠譜的成年人了。”調侃了句,阿萊莎金色的眼睛又看向了愛德華:“看來隻剩下我們兩了,你不會也要拒絕可可憐憐孤家寡人的我吧!”
社恐患者愛德華就算想拒絕也說不出拒絕的話,稀裡糊塗間就被阿萊莎帶著離開了辦公大樓,幾下就拐進了旁邊的酒吧。
好似眨眼間她就已在卡座上落座,麵前擺著一瓶氣泡水。
對麵的阿萊莎還在翻食譜,注意到愛德華的小眼神後麵露微笑貼心地補充:“彆擔心,酒吧裡也是有無酒精飲料的,不影響開車回家。”
宛若好友嘮嗑般的隨意話語在輕而易舉間將愛德華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勇氣打散,讓她有些挫敗地咬著吸管狂吸了一口,腮幫子鼓鼓囊囊。
腮幫鼓鼓不耽擱她總是瞥向阿萊莎。
若是往日的話後者可能會裝傻,但鑒於她稍後需要用到愛德華,此刻便好似十分敏銳地問道:“是身體不舒服嗎?”
不斷變化的舞台霓虹燈讓阿萊莎的臉一會兒好似隱藏在黑夜中的迷人生物,一會兒又好似展露獠牙的惡鬼。
仿佛處於不斷變化的夢境,愛德華感覺周圍的事物在燈光和嘈雜的音樂下不停旋轉,唯有耳邊響起的聲音穩定不變,有如迷宮中的指示牌:“需要我帶你出去呼吸下新鮮空氣嗎?”
“不用了,隻是不太適應罷了,”愛德華埋下頭,讓奇怪的劉海垂下遮住了上半張臉,她稍微有些生硬地解釋道:“我一般下了班就會回家。”
標準的宅女生活方式,非常符合程序媛刻板印象。晃了晃青檸汁阿萊莎隨口問:“那業餘的空閒時間呢?研究代碼嗎?”
如果是普通的人的話此刻應該會順著這話語開始聊些膚淺的個人生活,漸入佳境後再開始溝通稍微真實些的自我想法,但愛德華卻反其道而行之。
她抬頭,劉海隨著動作向兩邊滑去隻剩數捋遮在眼簾上,卻遮不住過於張大的灰色眼睛,這雙寫滿認真的眼睛在暗處顯得好似夜幕降臨般深沉。
看到這一幕後阿萊莎嘴角的笑容稍微有些凝滯,在沒有移動眼珠的情況下她用餘光瞥向此刻的愛德華,腦海中不期然地浮現出其它世界謎語人的形象。
愛德華和謎語人果然還是同一個人,就算尚未擁有這個身份也是一樣。就像瓊確實就是小醜,隻是阿萊莎大多數時候都忽視了這種關聯罷了。
她忽視這種關聯,因為她想要改變,但就目前看來,所能做出的改變幾乎微乎其微。
捏了捏吸管,在結束完上述聯想後阿萊莎神色如常,並未讓半分思緒漂浮到表麵上去。
“不,偶爾還是會做做手工的,有時候也會去郊區森林裡走走。”深吸一口氣,終於積攢了足夠勇氣的愛德華開始講述她的奇怪愛好。
就那種會收集因為車禍而死亡的小動物屍體,為它們舉辦葬禮,最後安葬在森林沃土裡的奇怪愛好。
阿萊莎隨便誇獎了下,並附帶了幾句點評,這直接讓愛德華欣喜抬頭反複遇見了知己:“你居然也喜歡它?”
真的過於真誠,害得阿萊莎都不想繼續騙她了,便瞬間修改了原本要說出的話極為坦誠地道:“也沒有特彆喜歡這種藝術形式,隻是覺得你在這方麵很有天賦罷了,很有靈性,很有趣。”
她略微思索了下又補充了句:“這或許也是你的某種天賦所在。”
實話實說,阿萊莎真的覺得謎語人挺有天賦的,人才輩出阿卡姆這句話不是隨便說說。刨除謎語人的強迫症和過度喧囂的表演癖不看,對方其實在機械構造上頗有些造詣,且動手能力極強。
而此世界的愛德華則更勝一籌,還順手點亮了科技側的技能,這麼好的天賦如果不能為自己所用屬實有些浪費了。
人間有憾事,最是哀悼珍珠蒙塵。
可是珍寶好似總是在蒙塵,就像美酒好似總是隱藏在深巷之中,所以與其等待被彆人發現還不如睜開眼睛活動活動筋骨當那撿漏珍寶的獵人,這樣豈不是一本萬利?
真誠或許並不僅僅通過語言進行傳播,愛德華仿佛從先前那簡單的對話和阿萊莎的表情肢體語言中攫取了大量就連後者都不知道自己何時暴露的信息。
又或許是酒吧的環境天然帶著迷幻的效果,“酒”不醉人人自醉。愛德華的雙眼開始在燈光下變得混沌:“你知道嗎?你讓我想起了我的媽媽。”
說話時聲音很輕,仿佛說話的人也不敢相信自己到底說了什麼的內容。
“?”在驚訝中阿萊莎挑起了一側的眉,向愛德華投以問詢的視線。
初聽‘你讓我想起我媽媽’這樣的話,十個人裡麵有九個人會表示驚訝。如果聽到這話的人是剛畢業的學生,那就更驚訝了,那如果說話的人也是剛畢業的學生呢?
不過阿萊莎驚訝的原因卻和其它八個人都不一樣。
想起她們的媽媽?具體是那種方式的想起?是她精心偽裝的外在讓她人想起了她們的媽媽,還是說她對偽裝的習以為常讓彆人想起了自己的媽媽?
無論怎麼看都有點問題,後者尤其有問題。
阿萊莎不是特彆想要深究事實真相,但愛德華好像有彆的想法,反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繼續說了下去:
“但是她並不喜歡我默默收集死去小動物的行為,還經常在結束訪談的間隙對我說:哦,愛德華,為什麼你總是這麼柔軟,不像我。”
引用彆人話語時突如其來的變音稍微有點詭異。在初聽柔軟這個詞後阿萊莎的眼皮跳動了下,察覺到事件開始往不喜歡的的方向發展了。
“然後在接下來的幾分鐘內她會非常有條理地依次舉例說明,我與我那順從精致而又心腸柔軟的父親多麼相似,好似隨隨便便什麼災難都會把他的精神世界徹底摧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