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萊莎想要擺脫眼前的環境趕快離開蝙蝠洞,但又希望和阿福獨處的時間足夠長,長到永遠。布魯斯這招確實損,竟然讓她作繭自縛。
但此刻真的應該跌入這直白的陷阱嗎?
當帶著老年斑的手帶著紗布從胸前穿過時,阿萊莎的眼睛眯了起來。
不等理智對隨之產生的情感進行分析,Alfred就已經先一步打斷了她的思緒,簡直就像是某種完全壓製:
“茶?你看上去失血很多的樣子,背部的傷口包紮大概還要一兩分鐘,喝點嗎?”
居然是這般家常的談話,讓阿萊莎忍不住啞然失笑,仿佛情不自禁,再看又仿佛不過是深深自嘲。
扭頭越過肩膀看向身後的管家,說話間微闔的雙目中仿佛有金光在流轉:“既然流失的是血,那自然隻能通過她人的鮮血才能補全,喝茶顯然是無濟於事的降級替補。”
輕描淡寫地緩慢開口,刻意壓低的話語讓所有過去的急切和矛盾都掩藏,如此深深埋葬在地底,好似它們從一開始就隻是幻象。
又或許它們真的不曾存在。
“有很重要的事要做?”在戳破阿萊莎弱點方麵阿福堪稱登峰造極,剪刀在喀嚓聲中剪掉了線尾,被擰緊瓶蓋的酒精歸還在金屬托盤裡磕碰的聲音細微卻難以忽視。
“我看上去像是有急事的樣子嗎?”
笑意盈盈的反問避開了衝著自己的發問,當阿萊莎趁此機會有意從阿福手中接過托盤時,雙眼已經成了兩枚彎月。
聲音溫柔,因為要營造安全感。
抬頭直視,因為需要讀取信息。
動作親近,因為要在虛假的肢體接觸中產生聯係。
但到最後——
四目相對,指尖觸碰,她再度難以抗拒地迷失在了渾濁的藍色晶狀體之中。
無法被回憶起的眼眸重現在麵前,仿佛奇跡再現。被遺忘的,被舍棄的,蜂擁而至,而這又是種多麼可悲的自察啊。
歡喜因她而起,悲傷自她而升,失落的過去,悲痛地過去,遺失的美好,尷尬的,竊喜的,羞澀的,肆意的,自己的童年,青年——
如此多的情感,如此多的時光,怎麼會都維係在這唯一一人身上?這又要她找誰說理去,又有誰能承擔這罪責。
然而事到如今.......
到如今.......
稍微有點沒法繼續思考了,略有些急切地低頭喝茶,升騰起的熱氣遮蓋了雙目中毫無意義的淒涼。
在現實麵前,再多的追憶不過是無濟於事。
過度的情感回溯更像是在否認自身的轉變。
有時候,就連阿萊莎自己都會震驚於自己的改變,仿佛瞬息之間就成為另一個人,又或者所有的一切都不過是大師級的偽裝。
隻是當偽裝如此完美時,那還算是偽裝嗎?
如果一個東西看著像蘋果,聞著像蘋果,吃起來像蘋果,那它就是蘋果。顯然,阿萊莎在偽裝一途上精進了。
直到Alfred的聲音再度響起:“我是不會死的。”
寒意漸起,順著阿萊莎的尾骨竄上脊椎,直到後腦也變得麻木。
“成為你的弱點,這不會讓我們死亡。”
於思緒凍結中,阿萊莎乖巧歪頭,衝著右側的Alfred展露笑容,好似遊刃有餘,好似毫無所動:“很遺憾,我並不明白您在說什麼。”
無邊寒意,仿佛要冰封整個大海,冰窖中求生,或許須臾就會死於凍結。
又或者......
什麼都不會發生。
畢竟很多時候,到最後,阿萊莎都發現自己或許高估了自己的情感。無論多麼濃鬱的情感都會在時間的催化下化為烏有。無論多麼強烈的渴望最後都屈居於利益之下,仿佛不可更改的絕對規則。
這是一種可悲的認知,但既然習慣了,就連曾經的淒涼都無法重溫。
隻因她,本就如此。
生來如此,現在如此,將來也會如此。滄海會化作桑田,巫山會化作裂穀,但大概在這點上,是不會再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