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媽媽聽見她們姐妹說小話兒不吱聲,庭芳畢竟不是陳氏生的,這些嫡嫡庶庶頂好不要當著她麵說。不是損了她的顏麵,就是帶歪了她的心。索性當年紀大耳背聽不見,隻眯在炕上打盹兒,聽著姐兩個話題慢慢歪遠了才徹底睡了過去。
打臉的事庭瑤做不得,有人做得。老太太最仔細不過的人,聞的庭苗告病,略一尋思就知道了七八分。再使人打聽打聽,來龍去脈便一清二楚。就如庭瑤所料,老太太登時不高興了,你就是慢待庶出也彆帶到臉上!嫡庶有彆,卻不是嫡出為寶庶出為草!叫杜媽媽尋了件庭瑤小時候穿過的衣裳,仔細燙平整了送到三房去。
秦氏接到衣裳,臉一陣紅一陣白。偏三老爺回來瞧見就罵開了:“你臉皮可比的上城牆了,小孩兒的衣裳又不用銷金嵌玉,不過好點的料子,沒了裁一件便是,還要往老太太屋裡討!她又沒養個這麼大的閨女,討來的還不是旁人的舊衣裳!明日人人都穿新的,偏我女兒穿舊的,咱們家就窮死了不成?”
秦氏氣的半死,心道家裡窮還不是你養小老婆養的!卻半句不敢答言,也隻好垂著頭稱是,心裡把庭苗左右罵了個遍,一時想起她乳.母來,這個可以罵,便痛罵道:“有氣的死人!姑娘的衣裳鞋襪都管不好,要她何用?家裡有的是紅布,偏憋著不說。姑娘年紀小不懂事,她年紀活到狗身上去了不成?早回我也犯不著去借衣裳了!”又同丫頭道,“你們哪個去點點兩位姑娘的首飾,趁著還能借,早備齊了吧。省的明日清早同我說這個沒項圈兒,那個沒花兒朵兒,三房的臉都叫你們丟儘了!”
不獨庭苗,三房除了庭琇,聽到秦氏在屋裡罵人,所有的孩子的皮都緊了緊。庭鬆庭楓庭楊三個是男孩子,不用十分裝飾,也互相撿看了一番。庭鬆悄悄溜到庭苗屋裡,見她哭的兩眼紅腫,跺腳道:“祖宗,你還哭,當真給太太沒臉呢?明日叫外人瞧見了,不獨太太,連老太太都不饒你。還不把眼淚收了!”
庭苗一凜,咬著嘴唇把眼淚憋回去:“四哥哥……”
“罷罷,你快彆哭了。我來是與你說,趕緊去找五姐姐借首飾,不然明日大夥兒都金燦燦的,獨你隻帶花兒,招打呢!”
庭苗差點又哭出聲來,硬忍著道:“我不敢。”
庭鬆翻個白眼:“是借又不是要,我實話與你說,明日咱們不管誰丟臉,老太太都是要惱整個三房的。你隻管去尋五姐,她是明白人。”說畢又囑咐一句,“可彆說你沒有,隻說你問了旁人,唔……就說想同七妹妹帶一樣的,你今年卻沒打那一款,問姐姐借,知道不?”
庭蕪年底打了一對漏雕蟲草的金鈴鐺,秦氏瞧著好看也給庭琇打了一對年年有魚的。鈴鐺乃日常動用之物,不甚華麗,想來明日庭琇並不會帶,必能借出來。隻需得跟庭蕪打個招呼。庭鬆想的挺好,都是庶出,彼此體諒體諒。橫豎她們兩個最小,裝飾上無須過分華麗,一對金鈴鐺也使得。便使人去同庭蕪說。哪知庭蕪最近正不自在,要比不過庭瑤她認,要她叫庭芳壓了一頭卻萬萬不行。聽庭苗約她隻帶一對金鈴鐺,怒道:“我又不是那破落戶兒,大喜的好日子做那窮酸樣兒!我又沒有要接濟的親戚,當我帶不起不成?”
此話明著罵庭芳舅家窮,卻直直掃到庭苗臉上。庭苗舅家不單窮,還是奴籍呢。偏是家生子,逮著空兒就朝庭苗哭。庭芳舅家再不好,說著亦是良家子,名聲上好聽百倍。何況是庭苗有求於庭蕪,卻收到如此尖刻的一番話,眼淚頓時又來了:“四哥哥……她們,她們都欺負我……嗚嗚嗚。”
庭鬆心頭火起,前日庭蕪就衝著大家使性子,家裡兄弟姐妹哪個不是和氣的,偏她作妖!忙又來哄妹妹:“是我的不是,我想的不周全。可彆再哭了,我去尋五姐姐借。”
“你可怎麼借?”
庭鬆拍拍額頭:“我也是康莊大道不走,偏使你們女人家的小心眼子。直說你想帶她的金鈴鐺,偏不好意思,拖我去做中人不就結了。哎哎,再不同丫頭婆子混了,都叫帶溝裡了,白叫你受了氣。我同你賠個禮,好妹妹可千萬彆生氣。”說著連作了好幾個揖。
庭苗撲哧一聲笑了:“罷罷,我也不為難你,也不為難姐姐。她統共也沒幾個像樣的。既是借,索性大方的問大姐姐借。我是妹妹,她是姐姐,姐妹們互助原是該的。”轉了幾個彎兒,庭苗也想通了,統共一家幾個院子,下人們什麼話不傳?便是今日瞞著,至多後日都知道了,何苦弄的三房沒臉她吃掛落。原庭鬆想的法子不是不行,再沒想到庭蕪那麼難纏,心中大恨——你不也一樣是庶出!姨娘有錢了不起啊?咱們走著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