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底這個項目就沒什麼意思。”林卓凡懨懨地抱怨起來，“我真的不喜歡打架，非要我上去真的煩死了，上去打一架能累我半年，煩得要死，就非要搞這項目。”

“誒，我很好奇，你為什麼異運打架那麼牛？”柯羅笑了笑，迅速接過了話題，還偷偷給祝洛使了個眼色。

“高中時候有幾個小太妹天天挑事唄。”林卓凡乾脆地答道，“天天跑我麵前來，煩死了。剛好那會兒就是我異能覺醒的時候，差點把她們淹死了。後來就學著收著點，然後又怕她們又來找我茬，所以就一直練著。怎麼了？”

“沒有，她就好奇。”祝洛順口答道。

第一組就是霍潸。排序方式似乎是按年級來分，大一在號碼十之前隨機抽選。卓寒晶脫離人群，遠遠地坐在步天館臨近門口的地方，旁邊就是記者，但似乎沒注意到他。他開了瓶雪碧，跟蹲著的風淩碰了個杯。卓寒晶悶了一口，看著平台出神，問風淩：“你換了？”

“換下來了。”風淩喝了一小口。

“哦。你報異運了嗎“

“……沒，我連課都沒選。”卓寒晶托著下巴說。

“那幫老頭什麼意思？”卓寒晶轉頭問風淩，隻得到一個聳肩和搖頭，於是他閉了嘴。沉默片刻，他猶豫地晃悠兩下，歪著頭自言自語：“我應了他們說去他們那個臨時會議，那我不去有沒有什麼負麵影響啊……”

風淩鎮定地吸了一口汽水：“其實你從一開始就不該答應的。”

“那我哪能預料到還有人來跟我聊這種東西啊……”卓寒晶垮著個臉，開始像個寡婦一樣細細數過他這一趟校運會受的委屈，“個個人都來找我……啊不行了，周末我不想回去找那幫老登了，他們能不能快點爆金幣啊……我受不了了……”

“好好好，我給你把行程取消咯。”風淩笑盈盈地開始拿手機，瞬間被卓寒晶抓住手。

“我拒絕。”卓寒晶推了推他的手。兩人相視一眼，很突兀地笑起來。這時，台上傳來聲吃痛的叫喚聲。

見台上的霍潸，莫名有種在賽跑的樣子，一鼓作氣繞到對手的後麵，蓄力一拳，劈裡啪啦地把對麵那人嚇了一激靈，霎時無力，又被霍潸結結實實地來了一拳。那人搖搖晃晃地掙紮了兩下，又一個踉蹌，一屁股坐在地上。主持老師微妙地用一種介於祝賀和陰陽怪氣之間的語氣宣布道：“第一回合結束——請晉級的同學從右邊下台。”

又是一陣喧鬨聲。霍潸人脈眾多，左右逢源，到處“兄弟”“兄弟”地喊，告一段落之後，他提著水在人群裡找到言帝江，跟他往步天館的角落走。“怎麼了。”言帝江似是疑惑，又似是確定什麼。人太多，他索性向前走了兩步，頓了頓，又往後退了一點。

“沒事，太吵了。”霍潸說，“午飯呢？食堂能打飯沒有？”

“也許吧。”說著，言帝江就動身站了起來，“我去看看，你先歇會兒。”

“我半決賽你不看？”

言帝江猶豫了片刻，還是走了：“你又不是打不贏。”

幾輪比試下來，來圍觀的人群散了一大片，幾個記者也湊到了台前。眾人打了焉，隻在贏家出現的時候才能在步天館各處聽到稀稀拉拉的掌聲。霍潸抱了杯食堂的特價速溶奶茶，在台子的旁邊搬了個便攜的椅子，等著看預賽的結果。這會兒正是柯羅對上了祝洛，她們四目相對片刻，祝洛很尷尬地建議道：“要不咱彆打了，我認輸。”她思考了一會兒，一本正經地提出了這一方案的可行性，“你看，你有點想法，你可能會想往前打，我是完全沒有想法的，所以你就……放過我。況且，我一個遠處放火燒人的對上你這麼一個拿把大鐮刀還能回溯時間的，想想都覺得虧所以——我認輸。”

“行唄，我也不是很想……額，和你打。你什麼水平我都知道了，跟你打就……”柯羅把那把連舉起來都難的雙手鐮往身後並起來，“所以，拜拜。”

台下難得認真看比賽的人發出了三三兩兩的噓聲。祝洛尷尬地笑了笑，從柯羅身旁擦肩而過的時候，被她按住肩膀，低聲耳語說：“哪天我們私底下比一比吧……我清楚你在這種地方施展不開。”

“我……你……就這麼執著於打架嗎？”祝洛無奈地笑了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天色暗了一番，台下的人來了又去，去了又來。林卓凡早走了，現在在主席台念稿，一邊打哈欠一邊抬頭仰望隱約有日暮模樣的天空，不時歎一口氣，再舒展筋骨，繼續坐著。卓寒晶快在步天館周邊的長椅上睡過去了，像躺在棺材裡的死人一樣交叉手在腹部前，閉上眼睛，仍糾結著幾個小時前定下的約定：“我能不去嗎……”

“會被列入失信名單的哦。”風淩拖著長音慵懶地回答他。

“你說，我小時候不也天天失信？”卓寒晶把手舉起來，伸向露天的天窗，既看自己的手，也看天窗上停留的一隻小鳥，“怎麼那些老頭還沒把我列入失信名單……”

風淩托著下巴說：“你那會兒還小嘛，又不用乾卓家的乾事，失不失信都無所謂啦……你就慶幸吧，那幫老頭都想頂你的位置，周邊的人背後勢力錯綜複雜，說是家裡的人，你哪裡知道是家裡誰的人？唉，沒有我你可怎麼辦哦……”

“誒呀管他呢。現在是什麼賽了？”

風淩在手機翻了一會兒：“半決賽吧。”

“現在是——第一次半決賽！由霍潸同學對柯羅同學！”

來替霍潸做氣氛組的十幾個人頗有聲勢地大吼了一聲，言帝江也坐正了，咳嗽了一聲，雙手抱胸找了個好位置，像考試的評委似地仔細注視著霍潸。霍潸興奮地衝台下的觀眾笑了一聲，趁主持老師宣布開始之前向她放狠話：”我不會投降哦。“

“不，我看到你那一刻就有衝動了，”柯羅擺好架勢，笑起來，“把你扁成肉餅的衝動。”

“你就天天擺弄你那個紙片小人吧！您等等，我再說兩句——你天天看那個男的醜到爆了！”霍潸也壓低身位，稍微抬了抬頭。

祝洛正站在言帝江旁邊，撇了撇嘴，自言自語道：“他完了，當著夢女的麵侮辱她推……”

出人意料地，言帝江也回應似地搖了搖頭：“這傻逼嘴真欠啊。”

當主持老師一聲令下的一瞬間，霍潸立即衝了過去，先快速地給她來了一套雙手交替的快速的拳擊，極陰險地在最後一擊加了些異能。柯羅本來把雙手鐮橫過來用杆的部分格擋，因為那根杆是鐵做的，嚇得瑟縮了一下，險些鬆開鐮刀。到這會兒，她已經被霍潸逼到了她原先占據的那一半台麵，再繼續下去肯定會不利，於是她舉起鐮刀，自然地向前邁出強而有力的一步，由腳的力量傳代腰部和手臂乃至手掌向前傳導，把霍潸撞開好一段距離，使他失衡了一會兒，爭取了一段時間。緊接著，她向後起勢蓄力，兩隻手交叉握刀柄，極其靈巧地在地麵上起跳，向前跳了幾步，她向霍潸毫不留情地揮出那一刀——霍潸看到了，便接了一個前滾翻，抬起腳時踹了一腳向她的鐮刀，讓她那一瞬間平衡不穩，瞄準了她的核心要下拳，卻撲了個空，陡時給自己換了個方向，朝她的右邊撲去。

這一次交鋒誰都沒賺到便宜，隻是換了個位置。就事實而論，雙手鐮刀是個重武器，和霍潸這個打自創拳擊法的來比，就隻有個打不到、空擋大的名額。柯羅當然意識到了，重重地呼出一口氣，心臟也凶狠地在她胸腔裡震蕩。霍潸的狀態沒她好，連氣息也無法調整清楚了，隻好就著零碎的呼吸直接往柯羅那頭衝鋒——於是，柯羅助跑兩步，踏入一片靜止的時間空間，用體育中考時跑八百米最後一圈的力氣向後積蓄鐮刀的力量，向霍潸拚命衝去！

“……半決賽第一回合開始，請晉級同學從右邊下台！”

兩人的對局停留在柯羅將鐮刀舉起停在霍潸的後頸前做結尾。隨後，柯羅那點獨屬於死宅的體力總算告罄，她的心臟像是方才停跳了一樣，這會兒她連呼吸都呼吸不上來了，鐮刀就這樣砸了下來，發出哐當的一聲，被她拖到身後。等柯羅強撐著坐在祝洛旁邊的時候，霍潸還站在台上。主持老師也不好說什麼，隻能尷尬地等他下去。半晌，他才暗暗地罵了一句：“操。”

他沒罵人，想必是在罵自己無力。

如果我連自己最信任的東西都沒法做到的話，那我還有什麼意義……拯救世界，成為英雄而戰死……真是誇大其詞、自不量力啊……不，我為什麼會輸？我因為什麼而輸？我做錯了什麼？我為什麼還沒因此被處理掉……我是……為什麼而出生來著……？”

縱使他的腦內如何混亂，比賽結果已然顯現。他發泄似地狠狠給自己來了一拳頭，如同瘋子一樣捶打自己的左胸，沉重地呼吸……

“霍潸，這隻是一次失敗，你先下來。”言帝江皺著眉頭，聲音不大不小地衝台上說了句，像是在哄孩子。

神奇的是，霍潸真的低著頭走了下來。

“好了。”言帝江握住他的手，“你還有很多次機會去挑戰……她，不必那麼悲傷，屈居於一次失敗的人是無法獲勝的，你可以試試……啊。”

霍潸抱著言帝江，頭埋在言帝江的胸前。那些抽泣聲似有似無，卻很快就變得短而弱，最後隻變成了神經性的氣息不穩定。他放開手，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步天館，喃喃道：“我不想再輸了。我不能再輸了。”

柯羅沒注意他的情緒不穩定，隻是躺在步天館鋪了毯子的地板上看天空，呆呆地抬起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