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池沒忘記自己一開始救杜一是有些疑惑,看看能不能從他這得到確認。
她確認對方整理好情緒,將自己和陳淩連接時感知到的一切感知杜一,觀察到對方更加蒼白的臉色,停了一下還是問道:“你和陳淩的狀況很像,你知道她會在哪裡嗎?”
席池的話剛開始說到一半,還沒發出那句疑問的時候,杜一的神色就逐漸轉變。
尤其是聽到“紅霧”的時候,他已經不止是神情變化,還明顯地露出一絲驚恐來。
杜一緩緩吐了口氣:“我想我應該知道那是哪裡。”
大片月光灑落,透過重重的樹枝,掉落進山洞的地麵,形成一些稀疏的影子。
杜一順著光線向外遠視,他的目光好像落在片故土,杜一說:“我是怪物的孩子,那應該是我出生的地方——放逐之地。”
“那裡到處都是紅霧,全是紅霧,隻有紅霧……”他說的這幾句如同囈語,“隻有紅霧帶來的痛苦。”
紅霧。
席池細細琢磨這兩個字。
她和陳淩連接的時候,能夠感受到有一股詭異的、無法形容的東西在陳淩的殘腿上消之不去,隻好在陳淩的身上留下自己的力量,防備這個詭異的東西忽然爆發。
席池還想再問一些關於紅霧和放逐之地的細節,卻聽耳朵傳來一陣陣有節奏的咚咚聲,她回過神來,發現是走地雞正在堅持不懈地啄杜一的腦袋。
“咯——咚!”
杜一的眼睛泛起大片血絲……席池中途有注意到,她以為這是杜一沒有得到休息的正常現象。
但就目前的情況來看,顯然不是。
因為他眼白上的紅血絲鋪得越來越滿,紅血絲一邊覆蓋整個眼球,一邊又吐出分泌物,速度之快仿佛是紅蜘蛛在眼白處吐絲、結網、繁殖。
杜一的眼睛很快又被一層繭給覆蓋。
席池準備化開杜一眼上這層束縛的時候,繭和紅血絲又頓時化作了紅色霧氣,淡淡地漂浮在空中。
隻有這麼一縷,走地雞卻嚇得直往後縮,渾身的毛都炸起來了。
席池想要把紅霧握住,紅霧卻像是嬉戲一樣換了個方向漂浮,頃刻間蕩然無存。
席池垂著眼,她盯著自己空蕩蕩的手心很久,驀地發出一聲冷哼。
席池其實還有不解,比如放逐之地在哪裡,比如杜一作為怪物的孩子怎麼成為了貴族的管家——這樣放任危險因素在身邊。
玫瑰館上那些正襟危坐的管家,席池都一一打量過,沒有辨認出他們與正常人類的不同。
杜一已經徹底昏倒了過去,好在他給自己上藥是在暈倒前。
現在藥效已經開始作用,杜一暈過去感受不到痛苦,倒也算是件好事。
而席池的這些疑惑無人解答,隻有一隻走地雞在咯咯咯地碎嘴嘮叨。
席池要自己去探一探。
神明與信徒之間的關係是有代價的,席池接受了杜一這個信徒,也應該承受相應的代價——雖然是她自己認為的。
她需要為她的信徒討回公道。
*
玫瑰館外。
杜薑和金泊一起送走今夜的最後一位客人……的管家。
這也意味著,杜家和玫瑰館與其他貴族的賠償交易基本上已經達成。
兩個人分明都賠進去一半的家財,此刻的相視一笑卻非常的輕鬆,帶著點狡猾。
金泊左手放於胸前,右手晃了幾下,伸直手臂送杜薑上車。
他說:“杜少爺,再會。”
杜薑微微點頭,低頭彎腰坐進車廂,他搖下車窗:“金老板,再會。”
等車在地上揚起一片塵沙,金老板仿佛有所預兆地往後退了一大步,有沒被這次事件波及的員工在一旁抱怨:“這杜家少爺脾氣也太差了,明明是他的人惹出來的事,給我們鬨出來一堆麻煩,現在還對您的態度這樣……”
金泊手上還捏著一個高腳杯,他晃了晃酒身,大拇指和食指交錯,酒杯向側倒了九十度,晶瑩的紅酒液就這麼一滴一滴地掉落下來。
他有些微醺,漫不經心地笑道:“可不一定是他想惹的麻煩。”
員工沒聽懂——如果他現在坐在杜薑的車後座上,或許就能明白他的老板所說的是什麼意思了。
但現在坐在這裡的是席池。
她仗著車裡到處都是黑暗,肆無忌憚地放出自己的觸手,簡直就像當初鐵籠裡監視她的那個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攝像頭一樣,全方位占據最佳視野——觀光杜薑的臉有多黑。
杜薑是帶著那幾個雇傭兵一起走的。
自從上車以後,車裡就充斥了低氣壓。雇傭兵們也不敢說話。
很久杜薑才冷哼一聲,低沉著聲音問了一句:“怎麼被發現的?”
雇傭兵們:“……我們差點就追到杜一了,沒想到和找‘天使’的人撞上,來不及躲……”
這就是巧合,他又能有什麼辦法?杜薑暗自咬緊了牙關,他說道:“你們的報酬結清之後就離開吧,杜一你去……”
脫口而出以後,杜薑反應過來杜一現在已經不是他的管家,或許是一具新鮮的怪物屍體,或許死在了什麼無人之地,要不然怎麼玫瑰館的人也沒搜到他呢?
但誰管他呢?
不過這讓杜薑想起來,自己應該雇一個新的管家了。
他把司機臨時當做自己的管家,給那幾個雇傭兵結清了賬款,半路把他們給放下車。
從後視鏡裡看到那幾個畏畏縮縮的雇傭兵正為得來的巨款歡呼,他們的身影在後視鏡裡逐漸縮小,杜薑冷漠地吩咐:“找機會處理掉。”
司機第一次處理駕駛以外的業務,憋了好一會兒才問出一句:“少爺,我要怎麼做?”
杜薑黑著一張臉……雖然他沒有吩咐過杜一做這些事,但如果是杜一在這裡,絕對不會問出這一句春蠢話。
還是得他親自處理。
車裡淡淡無言,司機本也不善言辭,雙目時刻注意眼前的路,沒有留神後視鏡裡的少爺。
氣氛莫名蔓延出一股焦灼。
杜薑眼皮跳了跳,他警惕地打量車窗,確認沒什麼異常又收回視線,專心致誌瀏覽自己光腦上的頁麵。
他在挑選新的管家,他現在大腦極度活躍,處在一種從沒有過的興奮當中。
不是屬於杜家的,不是屬於杜簡的,而是專屬於他一個人的管家,這是他權利的象征,杜薑光是想想就從喉嚨裡發出古怪的低沉笑聲。
杜薑有一套自己的管家標準。
不符合他審美的不要。
要能熟練處理生活中的各方麵事務,最好對他管理公司也有一定幫助。
怪物基因……杜薑滑動的手指頓了一下,無意識地在光貓上敲動了兩下,怪物基因要比較穩定的,不容易受到基因紊亂劑的刺激。
在他不小心把基因穩定性拉到最大時,頁麵彈出一條提醒:
【管家小助手:基因穩定性與外貌、情商、智商存在一定的正比關係,請您謹慎考慮,根據自己需要選擇最合適的管家。】
算了……杜薑還是把基因穩定性拉到了一個適中的位置。
或許因為這是他權力的象征,杜薑描述得很詳細。西裝應該習慣穿燕尾服,有一定的輕奢貴族審美……
一直到他酣暢淋漓地寫完所有要求,杜薑才有所遲疑:他的要求是不是太多了,是不是太苛刻了,管公館真的會有這樣的管家嗎?
他完全沒有意識到,背後有一雙眼睛,有很多雙眼睛,密密麻麻的眼睛都在陪著他一起挑選管家。
如果他能看穿黑暗的本質,或許他能注意到——
有一個完全貼合他所有要求的管家,正憑空出現在他的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