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小陽款步跨過門內的台階,他身穿黛藍色的華服,明明是七月,他的額間竟然還戴著個四指寬的抹額。
小小的臉上無甚血色,甚至泛著些青。
隻是那雙明亮清澈的大眼睛,如今卻變得渾濁無光。
他不是“小陽”,但是他不是小陽又會是誰?
“讓他進來。”
小廝鬆開手,側身讓出條路來,“是。”
小陽手中捧著個暖爐,慢步向何遇靠了過來。
謝衡皺眉退了一步。
是死氣。
小陽繞著何遇轉了三圈後,突然靠近,嚇了何遇一個哆嗦。
他在何遇身上聞了聞,又細細端詳了片刻。
“你想來我孫府?”雖是少年的聲音,但是聽著卻絲毫沒有少年人應有的活力,更像是個七八十的老頭子。
何遇被他看到有些發毛,結結巴巴開口回答:“是、是的。”
他一雙圓眼含笑,眼神卻似是淬了火的寒刃,閃著隱隱寒光,“為什麼?”
“啊?”何遇似是被問懵了般,咽了口口水,結結巴巴地開口,“早聽聞孫府是……燭城名門……小的、小的……”
何遇打小沒奉承過誰,突然來這麼一出實在是為難他。
“你長倒是還不錯,就是年歲大了些。”小陽出聲打斷他,開口卻似是在挑菜般,甚至還上手摸了把他的腰,何遇頓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還有點瘦,算了,你進來吧。”
小陽又將何遇打量一遍,甩下一句給小廝:“你帶他熟悉一下,照顧好了。”
隻是咬重了後麵幾個字。
何遇跟著小廝進府,偷偷地問一邊的謝衡,“衡叔,那小孩是誰啊?”
“小陽。”謝衡的聲音透過麵具傳出來。
一股寒意頓時從腳底竄到天靈蓋,“你說什麼!”
“嘀咕什麼呐!”那小廝很是不耐煩,自始至終都沒給他個好臉色。
何遇被突然一聲嚇了個激靈,“沒……沒有。”
說著幾人到了一間房前,房門虛掩,透過門縫可以看到房內布置,陳設十分簡陋,屋內連茶碗水壺都沒有,但細看卻發現,屋內的桌邊床角,但凡有棱角的地方竟然都是細細包好的。
“這是——”何遇愣愣開口。
話未說完,就被小廝打斷,“你以後住這,明日孫老爺出殯,到時候要你乾什麼你就乾什麼,聽明白沒有!”
“哦,那——”
何遇話又沒說完,又被小廝一臉不耐煩的打斷,“不該看的彆看,不該問的彆問,不該聽的彆聽,仔細你這張皮。”
說完轉身就走了。
謝衡斜眯著眼望著那小廝的背影。
孫老爺出殯?孫老頭死了?
想著便將眼神收回來,落在何遇身上。
隻怕死的不是孫老頭吧。
“什麼態度!本少爺什麼時候受過這種氣!”何遇這小子窩裡橫,當著人的麵卻不敢說,人走了才氣鼓鼓地罵了句,隨後突然想到什麼,“你不會真把我賣了吧?”
謝衡一早便坐到了床上,攤手道:“他們可沒把你賣身的錢給我。”
“對!我的賣身錢?!”
不簽契,不給錢,壓根沒把何遇當個活人看嘛,有錢有勢還真是猖狂啊。
謝衡懶洋洋地開口:“就這麼送上門來,好像有些太蠢了。”
“啊?你說什麼?”
入夜,昏黃的燭光透過白紙燈籠將夜裡的孫府勾勒出模糊的邊來。
“小劉啊。”少年的聲音在夜裡乍聽這著有些瘮人。
“公子。”
劉管家推開木門應了一聲。
他手裡端著燭台,身著棕黃色的衣衫,瞧著五六十模樣。
“你說我之前晚上睡不著是因為年紀大了,那現在我睡不著是因為什麼?”小陽掀起床幔,蒼白的小臉在燭光下竟像有了幾分血色,而他額間那血窟窿如今嵌了枚紅血石。
“老爺——”說著劉管家頓住,再次開口。“公子總得適應這新身體不是。”
小陽翻身下床,劉管家習慣性的去扶他,突然想起來如今已經不需要了。
“就我們兩個了,隨你怎麼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