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管家垂眸,看不出他的神情。
謝衡扶了扶麵上的無常麵具,打了個哈欠,在房梁上找了個舒服的位置躺下。
孫家是本地大戶,從孫老太爺來到此地至今已六七十年,如今掌權的好像是那孫老太爺的兒子,算著如今應也有五六十了。
說起那孫老太爺,那實在是個人物,他本名孫十六,後自己更名孫乾旭。
少年流落,白手起家,一人闖下萬貫家財。
發家後扶困救貧,到如今提起都還有不少人會誇上幾句。
隻是那孫老太爺死的著實窩囊。
傳言他是被自己親兒子氣死的,至於是何緣故,無人知曉。
不過現在這傳言是真是假都不重要了,因為孫老太爺的兒子,也就是孫老爺孫尚思,已經死了。
且孫尚思無妻無子,瞧這意思,這孫家以後便是小陽的了?
謝衡調查過,這小陽並不是本地人,似乎是被人拐來賣給孫家的,那個未曾找見的惠惠也是。
不過,現在的“小陽”,不,那身體裡麵的應該是那位孫老爺。
“今日進府的那個小孩你見過了嗎?怎麼樣?喜歡嗎?”孫老爺坐與桌前,輕聲問。
劉管家頓了許久,“老爺言重,老奴……”
話未說完,小陽忽的站起,一把揪住劉管家的衣領,“你什麼意思?!”
因為身高相差太大,小陽赤腳墊著腳尖,一雙圓眼布滿赤紅的血絲,聲音異常癲狂。
謝衡眯眼望著,他的樣子……像是隻被拋棄的瘋狗。
隨即語氣又立刻軟了下來,央求一般,“我隻有你了,你彆……”
劉管家的聲音響起,卻未回答他的問題,“老爺,您累了,早些休息吧。”
事情似乎不簡單啊,謝衡起身悄然離開。
次日一早,天都還未亮。
畢竟何少爺在家時都沒有人在辰時前叫過他起床。
誰知有朝一日會被兩個大漢拉起開,強扒了衣服,從頭發絲到腳趾頭都搓了個乾淨。
直到被安排站到孫老爺靈前,他都是懵的。
算上何遇,共站了十八個,年歲都不大,且個個樣貌出挑。
這是到底是什麼情況?
而且,謝衡人呢?!從昨夜開始就沒見到過人。
莫不是真是把他誆進來賣了吧?!
靈堂的布置非常規整氣派,一應俱全,卻獨獨沒有挽聯。
陸陸續續有不少賓客進來拜彆。
隻見小陽身披孝服,扣著寬大的孝帽,垂首跪在了靈柩旁。
想到昨天小陽看他的眼神,何遇猛的起了層雞皮疙瘩。
“喂!彆亂看!”一聲將何遇唬了一跳。
何遇立刻低下了頭。
“公子節哀……”細細碎碎的聲音落入耳中,應是前來吊唁的人。
雖然不敢肯定,但是讓這麼多個少年人守在靈前,定然是有什麼隱情,而且,絕不是什麼好事。
早知道遭這罪,就不跟謝衡那狗東西來了,現在人都找不到,要是出個三長兩短,辛舒那黑臉煞神肯定會扒了他層皮。
不過謝衡他也沒怕過誰,辛舒能奈何的了他?
何遇想到這裡立刻回神,謝衡也沒說要他具體乾點啥,現在連他的人都找不到了。
正想著突然一雙枯樹枝般的手出現在視線中。
何遇腦子宕了下,那手突然抓住何遇的下巴,猛的將他的臉抬起。
他驟然對上一雙渾濁的眼,眼皮皺皺巴巴地蓋住了半個眼,那對眼裡滿是笑意,還用另一隻不斷摩挲著他的臉頰,止不住的點頭。
還是一個老頭!
他抬手用力拍開那手,“啪——”一聲脆響在空蕩的靈堂回蕩。
旁邊的少年們也震驚的望向何遇。
小陽起身,雖說帶著笑意,卻聽著直叫人發寒,“著什麼急?以後有的是時間看。”
“性子也野。”老頭輕蔑開口,“沒事,也野不了多久了。”
何遇再蠢也知道了,這次真被謝衡給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