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曾借著趙郎中暗示過小姐西域毒花,偏偏小姐也全然不覺。”
刺客此次任務失敗,唯一自保的方式便是將織霧抓回去向瑾王交代。
在這期間,他分明一再暗示織霧,可她卻隻知……貪圖太子美色。
如此一來,刺客為了早日離開,不得不鋌而走險設了一出金蟬脫殼的戲碼好直接將人帶走。
織霧腦袋裡卻愈發如遭雷劈,幾近空白。
“為了除掉小姐,太子的人已經尋了合適的替身人選,打算將小姐取而代之。”
“盼清小姐這時若不願離開,落入太子的人手中,屆時想死……隻怕都是一件很難的事情。”
太子手底曾親自豢養一批玄衣衛,那些人非比尋常。
一旦碰上,即便是刺客本人,也絕無逃脫的可能,更彆提是織霧。
所以,他們必須立刻離開。
織霧聽著對方與書中完完全全都一致的信息,身形幾乎愈僵。
尤其是,在太子手底下豢養的那批玄衣衛趕來之前,她若不是顧盼清本人,根本不值得刺客冒著生命危險來帶她離開。
到了這一刻,織霧卻還是硬著頭皮道:“可你當時為何不直接現身……”
他大可以直接出現在她的麵前,何必弄出如此曲折。
刺客眼中微閃,語氣冷然,“小姐不是都看見了嗎?”
出現在太子麵前的人是什麼下場,織霧應當比誰都更為清楚。
織霧怔住,霎時想起了石洞中那一幕……
刺客的說法同樣默認了趙郎中的死是晏殷所為。
羸弱的丈夫為什麼可以從容除掉趙郎中後,卻仍能雲淡風輕,更對趙郎中這樣的角色找上門來毫無驚奇。
無法說通的地方也終於瞬間得到了極其合理的解釋……
刹那間,織霧臂上的汗毛仿佛都猛地根根直立而起。
……
刺客顯然並不指望失憶的織霧能夠瞬間接受。
他抓住織霧一路從一條捷徑離開,直至前路被一條河流所截。
可對方似乎早有預料,正要踏入河邊一條小船時,便突然腦後生風。
不待刺客有所應對,隻短短一息間,他便猛然僵直了身。
接著不可置信低頭看向胸口透出的箭尖。
木箭粗陋不堪,速度卻疾迅到隻消“噗嗤”瞬間。
如此狠絕又精準的透穿力,自弓弦上迸發出的驚人恐怖力量,可見一斑。
下一刻,刺客驟地一頭栽倒在地。
織霧被迫跟著對方逃亡的動作隨之一頓。
見他突然倒地,人也跟著愣住。
即便她此刻腦中渾渾噩噩,尚未徹底接受對方費儘心機前來揭露的一切。
可在對方倒地的瞬間,織霧卻還本能地抬手扶了一把。
她跌坐在地上,眼神困惑,正不解地想要伸手去查看。
偏偏就在指尖碰到對方臂膀時,餘光處便先瞧見了一抹玄色袍角。
織霧回頭,瞧見了附近聞聲而來的零散村民。
緊接著……
更頭皮發麻地瞧見了這些村民身後走出來的玄衣男子。
她的丈夫,柳檀。
亦或是刺客口中,那位在晏朝以溫柔著稱的太子殿下——
晏殷。
周圍的人詫異看著摔倒在地上的一雙男女。
姍姍來遲的晏殷同樣也看見了。
男人駐足於原地,骨節分明的兩隻蒼白手掌交疊在細拐手柄之上,周身清越氣質竟愈發難掩。
連帶著掌心下那簡陋的清竹手杖,也好似隱隱顯露出精致碧玉般的高華雅貴。
晏殷嗓音一如既往的溫潤無害,緩緩啟唇。
“阿霧,過來。”
織霧一想到他的身份,對他那羸弱丈夫的印象就再也回不去了。
在晏殷的身旁,地厭的第二支箭尖對準著河邊的方向並沒有收回。
仿佛隻要主人的一聲令下,下一個被蓄勢待發的箭尖透心而出的人,就會是刺客旁邊的少女。
刺客身上的血頃刻間染紅了河水。
從另外一處趕來的劉甫似乎更為詫異。
“阿霧妹子?”
附近跟隨趕來的村民也愈多,他們神色間詫異且都充滿困惑。
刺客被一箭射死了……
可她怎會離刺客那樣近?
她與刺客莫不是一夥的?
這些淳樸村民眉眼間的情緒幾乎毫無解讀的難度。
一旦成為了刺客的共犯。
織霧便會被正義凜然的劉甫親手拿入大牢。
可偏偏當下,織霧看著刺客身下的血僵愣得不行。
腦海中卻將這段時日以來,與太子晏殷的相處過了一遍又一遍……
麵對毒害自己的人,他竟可以完全做到不動聲色。
甚至在察覺她“失憶”之後,可以立馬順勢偽裝成她的丈夫。
在她麵前一次次裝軟示弱、流露病態,皆是要讓她更容易被他的皮囊所蠱惑,真會將他當做是個什麼溫柔無害的角色。
而織霧自也不會天真的以為,他真的是帶人過來救她。
在旁人眼中他看著無疑是個擔憂妻子、即便身體羸弱也要親自支起一根細拐出來營救妻子的良善丈夫。
可唯獨知曉他身份的織霧此刻心頭更加如遭雷劈。
他哪裡是來救她……
隻怕是蟄伏了這樣的久,一點一滴的仇恨記在心頭。
為的就是不放過她——
織霧越想,便愈發覺得肝顫膽寒。
被對方冰冷的手指碰到頰側,美人都仍舊麵色雪白。
晏殷隻偏了偏頭,口吻恍若關懷,“怎麼在發抖?”
織霧闔了闔眼,口中隻否認道:“沒……沒有……”
刺客撐大了眼,看著男人的舉止,隻高抬著手指,似不可置信。
“她……她是……”
對方喉嚨裡滾動著血腥。
晏殷居高臨下地看向地上還沒有完全斷氣的刺客,愈發眉眼如春。
他垂下眼睫,淡淡的陰翳幾乎加濃了本就純黑的瞳色,在一些村民們的注視下仍舊純良到如食草動物一般,溫聲說道:“她是我的妻子阿霧。”
至於旁邊這個一箭就洞穿了刺客心窩子的怪物少年,自然是幫助他們的“好心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