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是這樣?
許久才慢慢移步到鏡前桌的椅子上坐下,打開電腦,開始搜樂思檸微信發的那些醫學名詞和病症。
越深究眉頭蹙得越緊,電腦裡那些對她的病情描述得很嚴重的字眼就像一把把利劍往他心口上紮,呼吸都變得沉重。
他想過她的那道傷疤可能是以前出過車禍或者彆的什麼意外造成的,她的特殊體質應該也由此而來。
從來沒想過會這麼嚴重,他都沒敢往這方麵想。
再次翻開她發的那條微信——
檸檸:那是手術疤,法四先心,左肺動脈閉鎖,換了一根人造血管……一開始就該向你坦白的,對不起!
就這麼輕描淡寫的一句話,他可以感受到樂思檸這二十多年是怎麼痛苦熬過來的,也能想象她在發這條微信的時候有多在意多難受。
他不該去窺探她的,也不該這麼著急地去問她關於那個傷疤的由來。
他後悔了……
心好疼,好像有一塊巨大的石頭壓著心臟,嚴嚴實實地,將心房胸口堵得水泄不通,難受得他感覺自己也得了心臟病。
檸檸難受的時候該是什麼樣?
一定比這痛苦很多倍……
“檸檸,我要怎麼疼你,才能讓你輕鬆地活著,不那麼難?”
胸口越來越堵,好像隨時都要窒息。
他單手扶著額頭,用力吸了一口右手指縫裡夾著的煙,緩緩吐著煙圈。
這間房是上次樂思檸來給他送藥的時候開給她住的,他一直沒退,這些天也都睡在這裡,桌上還留著她默寫英語單詞的便箋紙,字跡娟秀,筆鋒流暢。
他家檸檸的字寫得真的很漂亮!
想給她打電話,又怕影響她休息,她本來就睡眠不好。
房間門鈴被按響了,方家沁合上電腦,掐了煙蒂起身去開門,栗然打著哈欠站在門口。
“老方,我的煙呢?”栗然虛掩著嘴又打了個重重的哈欠。
“沒了。”
“沒了?”栗然睜大眼睛盯著方家沁,覺得不可思議:“你一個不抽煙的人煙癮怎麼比我還大?裡麵至少還有十支煙,這還不到兩個小時,你居然都抽完了?一個人工湖的景觀圖,能把你難成這樣?”
方家沁麵無表情地沒回應,他也沒數自己到底抽了幾支,反正煙盒是見底了。
他不抽煙,一年裡碰過的煙一隻手都能數得過來,都是陪教授去應酬的時候逢場做樣子,就是銜在嘴邊點燃後夾在手裡等它自然燒完。
至於什麼人工湖的景觀圖……他現在心裡糟亂難受得不行,哪有心思管什麼圖紙?
他用房間的電話撥了房務中心內線,讓他們送一條利群過來,是栗然一直抽的牌子。
“不用這麼誇張吧?這酒店賣的煙比外麵貴了近一倍,你還叫了一條……”
栗然仔細打量了下方家沁那一臉陰鬱的表情,側身倚在桌前,偏頭看著他,“你這狀態……是女朋友還沒哄好?”
“不是。”他回了一句,摘下眼鏡扔在桌上。
“那是為什麼?彆告訴我是因為項目,區區一個景觀圖根本難不倒你,我剛剛就是開個玩笑,你可是咱們項目組的主力,一起工作這麼多年,何時見你愁成這樣。”
方家沁抬頭瞥了栗然一眼,淡淡問了一句:“你深化圖還沒畫完?”
栗然白了他一眼,眼神帶點鄙視:“嗤~扯什麼深化圖?就你現在這狀態,我跟你研究圖紙你能聽得進去?跟誰沒談過戀愛似的,我好歹也是個快奔三的人,情場閱曆雖說沒你豐富,但……”
話音未落,房務員已經把煙送來了,輕輕敲了敲敞開的房門,得到示意後,進屋把煙和賬單遞給方家沁。
方家沁簽了賬單,房務員禮貌性道了聲晚安就離開了房間,並帶上房門。
栗然拆開一盒煙,抽了兩支出來,遞了一支給方家沁,拿起打火機先幫他點上,然後就著火苗給自己也點上了。
長吸一口,吐了個大煙圈,繼續回到剛才的話題,“不介意的話,跟我說說唄,你家那姑娘應該沒那麼難搞吧?人家跑這麼大老遠專程來給你送藥,多在意你!你到底乾什麼了?把人氣得都不想理你。”
方家沁吐了吐煙圈,夾著煙的右手輕輕撐在桌沿邊,若有所思的表情帶著一絲陰翳,輕歎了口氣:“不太好搞。”
栗然匪夷,“不至於吧?看著挺懂事兒的,對我們客客氣氣的,特有禮貌,南教授自從見了你家姑娘沒少在我們麵前誇你會找對象。”
“就是太懂事兒了,才讓我頭疼。”
“懂事兒還不好啊?”栗然往煙灰缸彈了彈煙灰,恍然領悟般嗤笑一聲,憤恨道:“你要不想說就算了,彆在這拉仇恨打趣我,欺負我寡家孤人。”
“我是說真的,我家姑娘……”他停頓了一下,看著指縫中的煙,沉重又認真地說道:“好得讓人心疼,是我對她不夠好,沒有好好照顧她。”
“所以你現在是……懺悔?”
豈止懺悔,更為之前對她的霸道和蠻橫後悔,什麼因為喜歡因為在乎……就是蠻不講理!
回想自己之前的卑劣行徑,她一定哭過,惱過……是不是每次都被他氣得心臟難受?然後又隻能咬牙忍著。
國慶前一天晚上她被黎欽欺負,他因為家裡的事心裡煩躁,忍不住對她發了脾氣,她騙他手機壞了,好幾天都沒理他,結果那些天她卻是在生病,不用多想,一定是他造成的。
是他把她氣病了。
還有這次……
他握著拳頭,忍不住就想給自己兩拳。
方家沁,你他媽真是混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