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芳把你的小講座錄下來了，晚自習又聽了一遍。”

“所以你也偷聽了？”

“……”

樂思檸發現自己被套路了，不服氣地就想懟他，“什麼偷聽啊？她開的外放，我是被迫聽的。”

“被迫？”方家沁得意地笑了笑，不正經的眼神帶著明顯的寵溺，“小家夥，你這算不算……得了便宜還賣乖。”

方家淇吃著菜，悠閒地看著兩人你來我往地打情罵俏，冷不丁來了句：“嫂子，他在你這都這麼不要臉嗎？”

這樣的方家沁是他從沒見過的，不正經又帶點孩子氣，完全沒有在公司或者彆人麵前那種桀驁和霸氣。

除了樂思檸，他從沒見方家沁這樣偏愛寵溺過哪個女生。

被方家淇這麼一問，樂思檸意識到自己有些失禮了，不該當著方家沁家人的麵這麼懟他，還沒等她回應，旁邊的人已經被“暴獅子”抽了筷子往外攆了。

“我還沒吃完呢。”

“這麼寡淡的菜不適合你。”

“不會，清淡才健康。”方家淇不想走，都被推到門口了還要往回蹭，“讓我再待會兒唄，保證不影響你們撒狗糧。”

“彆鬨了，說點正事兒，方宇銘是不是找二叔借錢了？”

“之前好像借過兩次，還沒還我就不知道了，不過我爸這次未必會幫他，方宇銘這兩年有點飄，經常做些不討喜的事，那些叔伯早就對他有意見了，要不是仗著有叔公撐腰，哪能讓他嘚瑟到現在。”

方家沁冷笑，倨傲的眼神帶著邪氣，“加把火，讓那些叔伯集體去老爺子那彈劾方宇銘，順便把他抵押祖宅還賭債的事透露給叔公。”

“你怎麼知道他抵押祖宅還賭債？”方家淇驚詫。

“這你就彆管了。”

方家淇瞬間領悟方家沁的意圖，“如果連叔公都不挺他，他沒錢賠償公司就隻能坐牢了。”

“不是所有人犯了錯都能全身而退，總得找一個引以為戒的典型，以儆效尤。”

方家淇故作驚悚的表情有些浮誇，“真狠，怪不得方瑉說得罪大伯都不能得罪你，方宇銘估計已經回南洲找叔公叫屈了，我這就添柴火去，這家夥之前大義滅親踩了王攜一腳，這下且得狠遭反噬！”

方家沁沒再繼續這個話題，開始交代方家淇幫他照顧樂思檸。

方家淇自然毫不猶豫答應，並保證不會讓她再被人欺負，也尊樂思檸的意思替他們保密。

方家淇走後沒多久，樂思檸就收到莊彥的微信，說已經把聞揚趕走了，問她是想繼續跟方家沁二人世界還是回房間學習，樂思檸自然選擇回房間跟莊彥一起工作。

莊彥知道樂思檸好學，全心全意地去教她，不過也擔心她身體吃不消，從不讓她跟著熬夜，每天不到十點半就催促她去睡覺。

那天晚上樂思檸睡得不好，一直噩夢不斷，夢境裡浮現著各種片段，尤為真實，整個人都籠罩在一片可怕的黑暗裡，想醒卻醒不了。

在她感覺馬上要掉下懸崖的時候莊彥推醒了她。

“思檸，你怎麼了？是不是做夢了？”莊彥扶著她的肩膀，從床頭櫃抽了兩張紙巾幫她擦汗。

樂思檸喘著粗氣，思緒還沉浸在噩夢的驚恐裡。

莊彥輕輕拍著她的肩膀，“沒事兒了，靠著休息會兒，要不要喝水？”

樂思檸閉著眼睛靠在床頭，濃重的喘息聲漸漸平複，等她慢慢緩過勁，發現自己正坐在床沿邊，被子已經往地上落了一大半。

的確，再不醒，她就要摔到床底下去了。

莊彥倒了杯水回到樂思檸床邊。

樂思檸接過來慢慢喝了兩口，看著滿室明亮的燈光，問道：“姐，幾點了？”

“七點半，你的手機響了好幾遍，是你爸爸打的。”莊彥幫她整理好被子，把床頭櫃的手機遞給她，“我先去洗漱，你再休息會兒。”

樂思檸點頭，指紋解鎖，通話記錄裡有五個樂駿賢的未接來電，從七點就開始打了。

爸爸從沒這麼早給她打電話，看著手機屏幕上的紅色字體，她有種不好的預感。

正想給爸爸回電話，媽媽的電話打進來了。

她緊張又緩慢的動作按下了接聽鍵，慢慢放到耳邊。

“檸檸——”嚴華的聲音有些沉重。

樂思檸屏著呼吸，低聲叫了一句：“媽媽。”

她沒敢問，心裡不斷祈禱不要發生任何事情。

“檸檸……”嚴華遲疑了兩秒，“你爺爺走了。”

樂思檸定了幾秒，心跳也跟著慢了半拍，腦海裡回憶著夢境裡出現的那個麵目猙獰的老人，拄著根黑色的拐杖站在禮堂中央，惡狠狠地瞪著她和媽媽，嘴裡振振有詞地說著她聽不懂的方言，爸爸跪在旁邊拚命地解釋求情，媽媽抱著她一直在哭……

那個老人是爺爺嗎？

她從沒見過爺爺，或許小時候見過，但是她沒有印象，真的，完全沒有。

“你爸爸回潼洋老家了，他想讓我們回去……送你爺爺最後一程，但是你外婆不同意，鬨著不肯吃飯，逼著我打電話叫你馬上回來。”

“檸檸，你爺爺雖然……”嚴華哽咽了一下，沉重的語氣顯得特彆無奈，“說實話，媽媽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你爸爸早上是紅著眼離開的，我有點不放心……”

樂思檸沒說話，腦海裡不禁回旋著那些從外婆和彆人口中聽到的爺爺對他們一家三口所做的一切。

心裡一直在發顫，那種鬱結於心的感覺很複雜，說不清楚是傷心還是難過，發生那些事的時候她還是個連認知感都沒有的嬰兒。

從她懂事開始就是在外婆家長大的，爸爸媽媽從沒回過潼洋老家，連提及都寥寥可數，在他們家基本屬於禁忌話題。

“檸檸，不管怎麼樣，他畢竟是你的爺爺，我已經給小姨打電話了，讓她來照顧外婆兩天……”

結束跟媽媽的通話，她重重地沉了口氣，又給爸爸回了電話。

爸爸態度平靜，隻是告訴她爺爺去世要回趟老家，曹伯伯跟他在一起，讓她彆擔心，還囑咐她實習結束早點回家陪外婆。

樂思檸除了應允也不知道該說什麼，父女倆隔著電話沉默了半分鐘，最後是樂駿賢先結束了通話。

手機又發出了振動聲，是方家沁。

她盯著屏幕看了很久才按了接聽鍵。

“檸檸，起床了嗎？”

聽聲音就知道他在車裡，手機開著外放。

“嗯，起了。”

“怎麼聽著這麼累呢？是不是昨晚熬夜了？”

“沒有，剛睡醒，嗓子乾，你到哪了？”

“剛過南錫服務區，你先喝點水，彆喝礦泉水，燒點開水兌一下。”

“嗯，你好好開車，先不說了。”

“今天江榆最低氣溫隻有三度，你出門的時候穿厚實點，昨天那條圍巾太薄了，換條羊絨的戴上，照顧好自己，有什麼事就找方家淇，我明天就回來。”

“嗯。”

莊彥洗漱完從衛生間出來，見樂思檸抱頭伏在雙膝上，以為她不舒服，急忙走到她床邊，“怎麼了？是不是哪不舒服？”

樂思檸緩緩抬起頭，麵色凝重地看著莊彥，緩聲說道：“莊彥姐，對不起，我得提前脫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