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家沁和曹焯的車一前一後進了東洋派出所停車場。
方家沁聽到樂思檸出事,慌亂下在紅綠燈路口緊急刹車,幸虧後麵的車反應及時才沒有造成交通事故,對方是個脾氣火爆的中年男人,上來就猛踹方家沁的車門,罵罵咧咧地,非得把人教育一頓才肯罷休。
方家沁急著去找樂思檸,向對方道歉解釋後留下電話和名片就離開了。
在詢問處工作人員的指引下,兩人去了二樓的調解室。
調解室裡,蔡曉城和樂家躍他們沿著門牆站成一排,身上或多或少都掛了彩,推樂思檸的那個債主傷得最嚴重,左顴骨到眼角布著大一片血痕,看著有點觸目驚心。
靠窗邊的那張辦公桌坐了個老警員,邊看著手上的筆錄邊對他們言辭說教,那恨鐵不成鋼的語氣就像在教育惹是生非的孫子。
對麵的“孫子”們聽歸聽,左耳進右耳出,每個人臉上都憋著顯而易見的不服氣,如果不是路人報了警,他們肯定打得更慘烈。
“焯哥。”站在中間的肖嶼衝曹焯喊了一聲,略帶打量了眼曹焯旁邊的方家沁。
這是方家沁第一次在他們麵前露麵。
老警員停下說教將視線轉向門口,“來給他們辦手續的?”
“對。”曹焯應聲進了房間。
方家沁掃視了一圈沒看到樂思檸,正要詢問老警員,門口有個年輕的警察很緊急地把老警員叫走了。
“阿城,樂小檸呢?”曹焯先一步開口。
“她們在隔壁,我女朋友受傷了,樂思檸被嚇得不輕,狀態有點不好。”蔡曉城說著擰眉怒瞪著樂家躍,握著拳頭,如果不是在派出所,他肯定再給樂家躍幾腳。
曹焯才不管什麼場合,不由分說跨步走近樂家躍,薅起樂家躍的領口往牆上摜。
“樂家躍你他媽……那是你妹妹。”
樂家躍身上本就有傷,自然不敵曹焯的滿身戾氣,隻能抵抗性扯住曹焯薅著他領口的手,眼神裡帶著鄙睨和不屑,“我沒有這種忘恩負義的妹妹。”
“你他媽就是個畜生!”曹焯握緊拳頭想砸過去。
“曹焯——”方家沁急忙扯住曹焯阻止,“彆衝動,這是派出所……先去看看檸檸。”
曹焯憋著勁不肯鬆手,是被方家沁硬拽出調解室的。
樂思檸從被帶進派出所開始,整個人都處於發僵狀態,麵色蒼白到沒有血色,虛弱無力的樣子感覺隨時要暈過去,連給她做筆錄的警察都被嚇到了,半天都問不出一句話。
肖嶼和蔡曉城向警察說了樂思檸的身體情況,本想借機讓幾個女生先離開這裡,但所裡沒同意他們提出的特殊申請,出於對樂思檸的照顧,讓她們做完筆錄去隔壁休息室等著。
休息室裡,葉琳正在為陳雲處理手臂上的傷。
陳雲一邊忍受著碘伏帶來的刺痛感,一邊忿忿不平咒罵著樂家躍和那兩個債主,時而也順帶兩句對蔡曉城沒有及時出現的不爽。
樂思檸麵色清冷地坐在牆角的沙發上,失神的目光直直落在陳雲手臂的傷口上,對陳雲吐刀子般的躁怒一言不發。
“行了,歇會兒吧,你叨著不累我都聽煩了。”葉琳換了根新棉簽蘸上碘伏往陳雲傷口上擦。
“嘶——”陳雲凝眉,手臂條件反射般往回縮了一下,“你輕點兒行不行?”
顯是被碘伏燒得難受,她更暴躁了,白了葉琳一眼,“丟人的又不是你,摔得那麼沒姿勢,讓我以後在這帶怎麼混!”
“雲姐不愧是雲姐,都這樣了還死要麵子。”
“少說風涼話,說跑就跑,一點義氣都沒有。”
“靠!我說你是不是欠啊?”葉琳有些不忿,扔掉手裡的臟棉簽,起身衝陳雲理論:“我沒義氣?不是我去打電話通知他們,你可能會更出名。”
“那還不是……”
兩聲敲門聲響起,隨即被急促打開。
方家沁打開門,看到牆角沙發上的樂思檸,闊步走了進去,“檸檸!”
“方……方家沁?”陳雲帶著質疑的眼神直直看著急如星火走向樂思檸的方家沁。
大概猜到什麼,又看了看隨後進來的曹焯,眼神更加堅定,衝同樣看著她求解的葉琳對視了一眼,問道:“你就是思檸的男朋友?”
“抱歉,我來晚了,”方家沁又衝葉琳微微頷首以示禮貌,隨即說道:“謝謝你們一直照顧檸檸,改天約個時間我請你們吃飯。”
“你這麼說就見外了,我們……”眼見方家沁的心思已然完全在樂思檸身上,陳雲識相得止住了剩下的客套話,自覺往邊上退了些,把空間留給他們。
“有沒有受傷?是不是嚇壞了?怎麼不給我打電話?”方家沁蹲在樂思檸麵前,心疼的語氣帶著嗔怪,隨即握住她柔若無骨的手,焦急又小心翼翼地撩起她的衣袖檢查她有沒有受傷。
樂思檸沒說話,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方家沁檢查完手臂又去掀她的褲腿,沒有委屈,沒有欣喜,更沒有感動。
方家沁來了,她本應該高興的。
可是她完全高興不起來,反而因為他的出現更加頹然無力,清冷的臉上帶著漠然和抗拒,甚至還有些慌亂。
她並不希望他出現在這裡,更不想被他看到她的狼狽和窘迫。
她想保留最後的自尊和驕傲,不想這麼毫無保留地被人剖析在他麵前。
忍著鼻腔的酸澀,她攥緊了被方家沁握著的手,咽了咽乾澀到發疼的喉嚨,依然不想說話。
她怕,怕一開口就會繃不住情緒哭出來。
再難受也不能哭,這是她最後的倔強。
“怎麼不說話?是不是哪不舒服?”方家沁滿眼緊張心疼,起身坐到她旁邊把人扶到懷裡,低柔哄著:“彆怕,沒事了,身上其他地方有沒有受傷?”
葉琳見樂思檸一直不說話也有些著急,看著方家沁說道:“她剛才被人推了一下,我也檢查了她的手和小腿,沒發現有傷,但今天這事兒估計給她嚇得不輕,而且……”
一直冷著臉的曹焯直接打斷了葉琳,“誰推的她?樂家躍?”
“不是,是樂家躍帶來的債主推的。”
“就是臉被打成豬頭的那個。”陳雲補了一句。
“你先陪著她,我去辦手續。”曹焯說完握著拳頭就轉身出去了。
看曹焯那氣勢洶洶的架勢,方家沁擔心他又衝動行事,到時候把事情鬨得更麻煩,便讓陳雲和葉琳幫忙照顧樂思檸。
果然,曹焯剛過去隔壁就傳來一陣躁動聲。
兩個警察從休息室門口一閃而過,急匆匆跑向調解室。
方家沁過去沒多久,曹焯一臉不爽地回來了,氣呼呼地在樂思檸旁邊坐下。
“樂家躍找你麻煩為什麼不告訴我?”
樂思檸沉著氣,沒回答。
“不告訴我也不告訴方家沁,你知不知道……”
“為什麼把他帶到這裡來?”樂思檸眼神微動,嘶啞的嗓音打斷了曹焯。
一直忍著暴躁不敢發脾氣的曹焯被樂思檸冷不丁地打斷弄蒙了,凝眉直視她:“什麼?”
“為什麼要告訴方家沁?”慍怒的聲線拔高了些。
“他是你男朋友,告訴他不是理所應當?”
“就是不能告訴他,不能!”隨著一聲沙啞的嘶喊,樂思檸瞬間淚腺奔流,壓抑許久的情緒終於在這一刻得到發泄。
“你……”曹焯眉頭蹙起,看著樂思檸愈是洶湧的眼淚有點頭大,“彆哭啊……我都沒罵你。”
邊說邊摸索著外套口袋給他找紙巾。
陳雲和葉琳也被樂思檸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到了,在曹焯之前先一步遞上了紙巾。
樂思檸沒接葉琳的紙巾,幽怨的目光直直盯著曹焯,緊抿著的嘴唇微微顫抖著,眼淚止不住地肆意滑落。
曹焯被盯得有些不對味,像是有些心虛,接過葉琳的紙巾想給她擦眼淚,被她一把甩開了。
曹焯一臉無奈地扯了扯唇角,這還不如罵他一頓來得舒坦,沒辦法,隻能耐著性子哄她,“彆哭了,我錯了還不行?”
“我那不是著急嘛……那叫都叫了還能怎麼著啊?”
“要不我現在過去把他攆走?”
“欸……”
樂思檸突然捂著嘴起身往外跑,因為來不及去衛生間就直接蹲在門口的垃圾桶前嘔吐了。
“怎麼回事兒?這都氣吐了?”曹焯邊說邊緊張跟過去。
葉琳急忙幫樂思檸拍著後背,“思檸,你沒事兒吧?”
樂思檸捂著胸口邊嘔邊喘,雙眼憋脹得通紅,淚光閃爍模糊了視線,又往垃圾桶裡吐了些酸水,整個人難受得說不出話。
慣性生理性乾嘔終於緩解,樂思檸蹲在地上喘著粗氣,眼睛依舊通紅,蒼白的臉色看著有些發青。
曹焯從茶幾上拿了一瓶水給她漱口,“我去叫方家沁,帶你去醫院。”
樂思檸漱完口,用紙巾擦了擦嘴角的水和臉上的淚漬,聲音不像剛才那麼沙啞,但依然帶著低喘:“我沒事,不去醫院。”
她想起來,但蹲得太久雙腿有些發麻,借著葉琳的手臂慢慢撐了起來。
“彆找樂家躍麻煩了,讓他們走吧。”
曹焯直接否決,“想什麼呢?難不成你還真打算替他還債啊?”
“是啊思檸,就讓他們在裡麵蹲幾天長點教訓。”陳雲一臉憤憤不平。
“我不會替他還錢,但他畢竟是我姑姑的兒子,我不想我爸爸夾在中間難做。”
“那你不怕他再找你?”
“這件事我會讓我爸告訴姑姑,如果他再找我麻煩,我一定會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