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焯滿臉都寫著不爽，但怕樂思檸一會兒又情緒激動也隻能順著她。

離開派出所之前，老警員又語重心長地對他們做了一番法律教育。

方家沁陪樂思檸回學校收拾東西，但樂思檸堅持要住宿舍，兩人在車上僵著。

樂思檸表麵看著柔弱，倔起來也是真讓人頭疼。

“乖，跟哥哥回家，晚上我們去吃茶點，去你喜歡的那家，”方家沁耐著性子哄她，語氣軟了又軟：“我陪你進去好不好？我在宿舍樓下等你。”

樂思檸也不想再跟他僵下去，沉了口氣，“我真的不想回去，你就讓我再住幾天宿舍行嗎？”

“你都住了好幾天了。”本想借著這件事讓她徹底搬出學校，不過照這形勢，他要是提了隻怕會讓兩人鬨得更僵。

“檸檸，咱們不是說好的嗎？我不在茉城的時候你可以回宿舍，但我現在回來了，你是不是該回家了。”方家沁抬手摸了摸樂思檸的後腦，“聽話。”

樂思檸偏過頭，將視線轉向車窗外。

這幾個小時發生的事對她來說就像過了好久好久。

先是被樂家躍堵在路上找麻煩，陳雲為了幫她被推倒受傷，然後蔡曉城和肖嶼他們也因為她跟對方打群架被帶到派出所。

還有樂家躍氣急敗壞時說的那些話，雖然她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這回事，但那一刻她就是聽進去了。

她本就有心理創傷，大腦受到刺激被迫勾出種種被傷害的回憶，像倒影一樣交織盤旋，讓她一度陷入恐慌之中。

一直到方家沁出現她才從那段痛苦的陰影裡逃了出來，可她寧願他沒有出現，他的每一句關心對她來說都是一種無形的壓力。

那麼狼狽的自己，就這麼被他遇見了。

真的好丟臉！

那一刻，樂思檸自卑到想馬上消失在他麵前。

現在她隻想一個人安靜地待著，她承認，她想躲他。

“方家沁，你能不能不要這麼霸道？”

“什麼？”方家沁不覺悶笑，微微斂眉，看著樂思檸反問：“你說我霸道？”

“霸道就不會多此一舉地陪你回來收拾東西，霸道剛才在派出所就該直接帶你回家，霸道就不會在這費儘心思地哄你。”

本想著提前回來給她一個驚喜，沒想到她給了他一個驚嚇，知道她心情不好他這一路都在哄她。

可是她居然說他霸道，就因為他不讓她住宿舍。

“檸檸，你到底在犟什麼？”他不明白為什麼樂思檸就是不願意跟他回家。

“我沒犟，我就是想在宿舍住幾天而已，你為什麼非要逼我跟你回去？”

“我逼你？”方家沁瞬間喉嚨發哽。

她竟然說他在逼她？

他在逼她？

樂思檸嘴唇翕動，想解釋卻又覺得無力。

折騰了一下午，她真的已經身心俱疲了。

兩個人都帶著情緒陷入沉默。

樂思檸伸手準備開車門，被方家沁拉住了手臂。

“三天，再讓你住三天好不好？早上我過來接你上班，晚上吃完飯再送你回來。”雖然這不是他的本意，但他還是妥協了。

“不用這麼麻煩，這離事務所不遠，我自己坐車就行。”

“不麻煩，就這麼說好了，”方家沁抬腕看了看時間，“快五點了，我們先去四季廚房吃晚飯，一會兒我送你到宿舍樓下。”

樂思檸好不容易緩解的壓抑情緒又上來了，胸口越來越悶，大腦也開始發脹了，她闔了闔眼，終於忍不住了，低沉的語氣帶著請求：“方家沁，能不能讓我有點空間？”

“檸檸，”方家沁眉峰凸起，難以置信的眼神直視著樂思檸，“你的意思是，是我給你造成了困擾，我讓你難受了，對嗎？”

樂思檸低垂著眼簾，放在車門開關門把上的手慢慢攥緊，不置可否。

方家沁瞬間想到了什麼，恍然大悟般，一直壓抑著的情緒也有些繃不住了，忍不住低笑，自嘲道：“所以，我今天就不該出現，你根本就沒打算告訴我。”

在沒聽到樂思檸說需要空間之前，他一直在為自己沒能在第一時間出現感到愧疚，但沒想到……是他自作多情了。

“你生病不告訴我，被人欺負也不告訴我，我有那麼見不得人嗎？”

“不是……”樂思檸無力地看著方家沁，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那是為什麼？不要再說因為我出差怕打擾我工作之類的話。”

“我說過，沒有什麼事比你更重要，我是你男朋友，不管任何時候，我都應該是你第一個想到的人，而不是通過彆人來告訴我我女朋友發生了什麼事。”

“我每天都想著要怎麼哄你開心，怎麼對你更好，而你卻總想著怎麼不給我添麻煩，你這樣隻會讓我覺得我這個男朋友在你心裡可有可無，檸檸，我到底要怎麼做才能讓你不再這麼跟我劃清界限？”

聽著方家沁這一番委屈的傾訴，樂思檸心思更沉重了，她低歎了一口氣，疲憊的嗓音聽起來毫無情緒：“我很沒用吧？什麼都搞不定，最後還得你們來收場。”

“檸檸，你不是一個人，彆什麼事都想著自己搞定，能不能不要這麼好強？”

樂思檸輕哂一聲，自暴自棄地說道：“對，我逞什麼強啊？連找個實習工作都得靠你的關係。”

“你這是在抬杠，你的工作是憑你自己的能力和努力換來的，跟我沒有關係。”

“是嗎？你覺得我那麼不通人情嗎？如果不是你的關係，我根本沒有機會參與思櫟集團的審計項目，如果不是你的麵子，不是那份三年的審計合同，我連進華昇當助理的資格都沒有。”

華昇是茉城十大會計師事務所之一，連一個辦公室助理的崗位都要求本科學曆，而且要有兩年以上工作經驗，她一個大專應屆畢業生連麵試的機會都沒有。

方家沁被樂思檸這犯軸的性子氣得眉心緊蹙，“這件事隻是巧合，莊彥需要審計助理，她喜歡你的工作態度和能力，這份工作並不輕鬆，要真按我所願，你就輕輕鬆鬆地待在家裡好好保養身體，什麼都不用做……”

“所以，我真的是沒用到不僅連個不輕鬆的實習工作都找不到，還隻能待在家靠你養著是嗎？”

“你……”方家沁氣結，這小家夥怎麼能偏激成這樣。

“你家世好，事業上也優秀得讓人仰視，建築師，會計師……不管做什麼都那麼出色，而我呢，大專都還沒畢業，找個工作都得依附於你，還有麻煩的先天疾病，連生活都不讓人省心，簡直一無是處……”

“檸檸，不許這麼說自己，你不是一無是處，我隻是心疼你，不想讓你太辛苦。”他更心疼她這麼自卑地貶低自己。

“你讓我什麼都不用做，然後呢，我變得越來越沒用，什麼都得依賴你，時間長了，你不會厭煩嗎？”

“不會，為什麼要做這種無謂的擔心？我到底是有多不靠譜，讓你這麼不信任？”

樂思檸像是沒聽懂方家沁話裡的怨氣，毫無保留地吐露出一直藏記於心的憂慮：“方家沁，我們之間的差距太大了，我甚至不敢想象我們能有未來，與其將來等你說出那句不合適，我寧願……”

“樂思檸——”方家沁低斥一聲，打斷了樂思檸的話，“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樂思檸當然知道自己在說什麼，眼不眨地盯著窗外，不敢轉頭去看方家沁，視線漸漸模糊，喉嚨也開始哽咽，再開口，她發現自己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方家沁深吸了一口氣，喉結僨張有力地滾動了一下，隱忍著心裡的怒氣說道：“你想住宿舍就住吧。”

樂思檸今天情緒反常，還有點自暴自棄，他怕再吵下去，他會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最後鬨得不可收場。

樂思檸微微動了動唇，沒再說什麼，拉開車門，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方家沁也沒去追，望著她的背影目送著，等她進校門口才離開。

帶著滿身躁怒，開車去了樂家躍在派出所留的住址。

那是一處破舊的居民樓，巷子窄得車都開不進去，隻能停在外麵的咪表停車位上。

好巧不巧，方家沁才剛進巷子，就看到一瘸一拐走在前麵的樂家躍，手上還提著社區診所的藥品袋，應該是剛處理完傷回來。

跟著樂家躍進了他住的那棟樓，所幸他就住一樓，樂家躍在掏鑰匙開門的時候發現了方家沁。

“你……你跟蹤我？”樂家躍惱怒地指著方家沁。

方家沁直接走上前扣住樂家躍的後脖頸，神色不怒自威：“開門。”

樂家躍扯著方家沁的手要反抗，奈何一身傷使不上勁，根本不是對手，暴怒道：“我要報警。”

“那得看你有沒有命報警。”方家沁也不跟他廢話，抽過他手上的鑰匙就往鎖孔插。

打開房門，方家沁提著樂家躍的衣領直接把人扔在地上，另一隻手甩上了房門，開始解襯衫扣子。

“你想乾什麼？”樂家躍雙手撐地想爬起來。

方家沁把手表放進褲子右邊口袋，抬手就給了樂家躍一拳。

還沒站穩的樂家躍再次翻倒在地，捂著臉上的傷慘兮兮地呻｜吟了幾聲，隨即衝方家沁怒斥：“我是樂思檸的哥哥，你未來的大舅子，你竟然敢對我動手？”

“哥哥？”方家沁冷笑，又過去給了樂家躍一腳，隨後揪起他的衣領，“你也配？她認你，你才能算她表哥，但你要欺負她，就算親哥我也不放過。”

方家沁陰冷的目光直直盯著樂家躍，剛才不讓曹焯動手，不完全是怕在派出所動手把事情鬨大，而是他想自己動手，教訓這個欺負他家姑娘的混蛋。

“那是她欠我們家的，有本事你替她把錢還了，不然這事沒完。”樂家躍一臉不服，索性就破罐子破摔了。

“你還真是不要臉啊，你敢再找她麻煩試試？”方家沁拍了拍樂家躍的臉，對著他顴骨的瘀青就是一記狠拳。

樂家躍疼得麵色緊抽，捂著臉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躺在地上動彈不得。

方家沁整理著衣袖，依舊陰冷的目光看著地上的樂家躍，“你欠財務公司那筆錢我可以先替你還了。”

樂家躍聞言，睜大眼睛看著方家沁，驚喜的眼神就像看到了曙光，忍不住就有些雀躍，咬著牙深吸了一口氣，翕動嘴唇想說些什麼，被方家沁打斷了。

“收起你的歪心思，彆妄想我會當你的提款機。”

方家沁單腳踩在樂家躍帶著傷的膝蓋上，絲毫不理會疼到全身抽搐的樂家躍發出的帶著嘶啞的慘叫聲，淡漠的語氣帶著明晃晃的威脅，“我沒義務替你收拾爛攤子，這筆賬可以是借款，也可以是我給你這個‘大舅子’的見麵禮，就看你怎麼做了。”

樂家躍咬牙忍受著膝蓋帶來的疼痛，帶著濃厚的喘息聲，問方家沁：“你想怎麼樣？”

“明天會有人聯係你，你按他說的做。”扔下這句話，方家沁轉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