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事如春夢了無痕。(2 / 2)

京粵小夜曲 顏碎 7373 字 9個月前

輕薄的卡片材質鋒利,正麵繪著一個頭戴冠冕,蟒袍玉帶的儒雅仙人,背後是一個龍飛鳳舞的紅字符咒。

“這個是文昌符。”鐘馥嶼舉起來正欲看仔細,沈星鯉搶先解釋。

“據說能護佑學業,提升考運,所以我用來當書簽。”

鐘馥嶼把符紙塞回書頁:“廟裡求的?”

“不是……”沈星鯉不太好意思地小聲說,“網上買的。”

“網上買的。”鐘馥嶼挑了挑眉,調侃,“你這心還挺誠。”

沈星鯉聳了聳肩:“隨便買著玩的,主要是寄托些美好的願景嘛。”

“就是你說的,科學的儘頭是玄學?”

“對對對,這才是真理!”沈星鯉點頭如搗蒜,想了想,又疑惑問,“我有跟你說過這句話嗎?”

“從你朋友圈看的。”鐘馥嶼淡聲說。

沈星鯉的笑容在嘴邊凝固。

片刻,又恢複自然:“這樣啊,還以為你不刷朋友圈的呢。”

“偶爾看幾眼。”鐘馥嶼說。

他的私人微信號裡好友數量本就不多,大部分人在朋友圈都很沉默,除了話癆小王子趙昀今,就屬沈星鯉的存在感最強。

沈星鯉忘了原本還想說些什麼,訕訕笑了笑。

儘管她時不時暗搓搓地發些“僅鐘馥嶼可見”的特供內容,用來展現自己的生活多彩豐富。

但此時得知他真的會看,一時間竟感到心虛。

看來今後再遇上儀器罷工、實驗結果詭異、文章被拒、全程親手操作的步驟無法還原這類崩潰時刻,還是少在朋友圈發瘋為妙。

“怎麼,還想著下回把我屏蔽?”鐘馥嶼盯著她若有所思的神情,似笑非笑。

“怎麼會。”沈星鯉矢口否認,“又沒什麼見不得人的。”

說到見不得人,沈星鯉猛然想起自己在鐘馥嶼脖子上留下的那一記吻痕。

她立即湊近了去查看。

短短五六日,那抹暗紅已經完全消褪,連淡影也找不見一點,似場春夢了無痕跡。

沈星鯉指腹壓上去,悄聲問:“阿姨有沒有發現你這裡……”

“發現了。”

果然。

沈星鯉繼續小心翼翼:“那,沒給你造成什麼困擾吧?”

“能有什麼困擾?”鐘馥嶼漫不經心反問。

“沒有就好。”

沈星鯉嘴上這樣說,內心卻免不了慌張。

一瞬間,她腦補出許多高門大戶裡的權威家長棒打鴛鴦的狗血戲碼。

或許鐘馥嶼的母親對著兒子不舍得發作,私下早已經遣人去將她的祖宗十八代都是些什麼成分調查得一清二楚。

說不定很快就要來找她談心,甩張支票讓她離開她兒子。

要真是甩張支票倒還好,最怕的是在其他層麵給她來個下馬威。比如隨便動點手段把她卡得畢不了業,就足夠讓人瑟瑟發抖的了。

對了,他外婆不就在Y大教過書,要想拿捏她豈不是分分鐘的事。

她的神態肉眼可見地垮掉,換上滿臉惆悵。

鐘馥嶼簡直不忍心繼續逗她,正色道:“胡思亂想什麼呢,我告訴她貓撓的。”

“啊?”沈星鯉回過神,小聲嘀咕,“這怎麼看都不像吧,阿姨會信麼。”

“人沒你這麼多不純潔思想。”鐘馥嶼說。

他明擺著損她呢。

沈星鯉不太服氣,她哪兒不純潔了?再說了,不都跟他學的嗎。

沈星鯉總算能按下腦海裡的狗血小劇場,鬆了口氣,沒跟他還嘴。

周家的女兒半個月前正式結束這一階段的外派工作,在微信上主動約了鐘馥嶼幾次,都被他用“最近不在北京”推掉。

但蔣女士那邊就不是這麼好糊弄,先是在電話裡不經意地跟他提:“映蓁小丫頭回國了,這事兒值得慶祝,我這個做長輩的怎麼也該給她挑件小禮物。”

鐘馥嶼漫不經心地聽著,隨口回:“挑唄。”

這下倒好,蔣女士打著“拿不定主意”的借口,時不時發些花裡胡哨的物件來讓他參謀。

鐘馥嶼不好表現得太敷衍,把一堆照片轉發給施楚勳代勞。施楚勳倒是挑選得津津有味,不僅逐樣品鑒,還認真附帶個人點評。

鐘馥嶼又原樣把點評複製回去,蔣女士對他的態度果然欣慰,一番周折把禮物定下來,又指揮鐘老頭子來做傳聲筒。

淩晨一點多,鐘遠庭給他打電話,言簡意賅地傳達指令:“這幾天找個時間回北京。”

鐘馥嶼聽著直樂,問:“回北京乾嘛呢,相親?”

鐘遠庭不跟他貧,語調始終一板一眼,說:“你自己處理好。”

臨掛斷前,又強調,“彆惹你媽太生氣。”

這個“太”字用得很妙,直接默認了他一定會把蔣女士惹生氣,但是要懂得把控生氣的程度。

回到北京的第二天中午,蔣虹韻讓他開車到單位接上她,然後往東二環朝陽門開。

鐘馥嶼謹遵老頭子教誨,配合地打轉方向盤,但嘴上還是帶了逆反,說:“朝陽門,您直接報外交部地址得了。”

蔣虹韻這下也不跟他裝糊塗,明著說:“彆去外交部,映蓁丫頭現在住在對街的麒麟公館,你往那兒開。”

“都您說了算。”

“真是這樣就好了。”蔣虹韻歎了口氣,一扭頭注意到他脖子上的痕跡,詫異問,“你脖子怎麼了?”

“撓的。”鐘馥嶼麵不改色。

蔣虹韻眉頭皺得更深:“怎麼撓的?”

“被貓撓的。”

鐘馥嶼沒講實話,純粹是出於懶得解釋。若是不從源頭上杜絕蔣女士的追問,這件事情恐怕沒完沒了。

蔣女士在這方麵的確稱得上單純,加上車裡光線黯淡,她沒太仔細觀察,聽他這麼一說也就信了。

“家貓還是野貓?是不是要去打個狂犬疫苗?”

“都處理好了,您甭操心。”鐘馥嶼淡定地說。

部裡工作忙,周映蓁才回來報道,喘口氣的時間也沒有,一堆工作任務就安排過來。

蔣女士的原計劃是就近找個環境好的餐廳吃午飯,以簡單增進了解為主,不占她太多休息時間。

但周映蓁從一大早就忙得片刻不停,連下館子吃飯都是奢侈,主動提出就在樓底的星巴克坐一坐。

蔣虹韻給兩人牽上線,稍稍活躍了一會氣氛,就假裝要去接電話率先離席。留下溫儉端莊得像發言人一樣的周映蓁,坐在對麵,笑容靦腆地看著他。

鐘馥嶼儘管心中不耐煩,但出於禮節,也出於對周家的尊重,還是做足表麵功夫。

隻不過兩人間的氣氛始終逃不出生硬,在座無虛席的咖啡館裡,顯得分外突兀。

周映蓁感受到鐘馥嶼的溫文客氣背後的敷衍,尷尬地抿了一口咖啡。

她很早就知道鐘馥嶼不打算結婚這件事,對他此刻的消極態度也十分理解。

她並沒有興趣強人所難,隻不過出於工作性質,她周圍同事的離婚率極高,身為女性在婚姻上的抉擇更加局限。她需要一個能夠接受婚姻生活聚少離多的伴侶,且避免消耗太多精力在家長裡短上。

先前,她想當然地認為,鐘馥嶼也許樂意接受一個純粹的合作夥伴,彼此的作用僅限於共同給家裡長輩交差。

她試圖向他拋出橄欖枝,希望他至少考慮一下這個想法。

但此時此刻,尤其在看到鐘馥嶼側頸上淺淡卻難以忽視的吻痕。

周映蓁徹底打消了這個念頭。

儘管長大以後,與鐘馥嶼再沒打過正式照麵。

但這個圈子就這麼點大,同輩的來來去去就這些人。

像鐘馥嶼這樣的話題人物,她時常能聽旁人談起。

說他什麼的都有,但桃色緋聞從沒沾過一件。

挺沒勁的。周映蓁心想。

她以為他多超塵脫俗,玉骨高潔。

原來私下裡也沒兩樣。

“蔣阿姨還說你沒有女朋友,明明這麼明顯。”周映蓁收回目光,開玩笑道,“該不會是為了拒絕我,才刻意找的吧?”

鐘馥嶼神色自若,也笑了笑:“那倒不至於。”

周映蓁聳了聳肩,要是早知道這樣,她還浪費什麼時間。

不過,她居然有點佩服那個素未相識的女生。

畢竟他們那樣的人,麵子總看得重一些。

能夠允許對方把曖昧記號落在這等顯眼的位置,不論喜愛的程度,至少是足夠縱容的了。

“不好意思,我就先撤了,司裡還有事情要忙。”周映蓁抓起桌上的手機,站起來,“蔣阿姨那邊,我會找機會解釋的,我們就當從沒見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