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假期結束後,沈星鯉錯開客流高峰去了一趟珠海長隆,還過關到澳門玩了大半天。
回到廣州那晚,沈星鯉一手拖行李箱,一手提兩袋澳門手信,徑直去了彙悅台。
推開門,空蕩寂靜的氣息撲麵。
時隔小半個月沒有人來住,那點攏聚的人氣早已散個精光。
儘管這話講出去著實有“凡爾賽”嫌疑,但房子麵積太大就有這點不好,容易顯得冷清。
沈星鯉把幾個連通區域的燈光全部打亮,又把電視音量調到最大,這才稍稍感覺到安心。
翡翠台這會在播一部上世紀的經典港劇,演員都是TVB裡常見的幾個麵孔,熱熱鬨鬨的合家歡場麵,很適合在這時候當背景音。
手機電量已近乎告罄,沈星鯉插上電源,給鐘馥嶼發去一條消息,又盯著電視看了好一會,才起身去洗澡。
再回來時,手機正在地毯上震個不停。沈星鯉拖鞋也來不及穿好,急忙跑過去接。
“到廣州了?”鐘馥嶼問。
電視被按下靜音,隻餘下無聲的畫麵,他的嗓音似撥開夜霧的風,低而輕,卻比合家歡劇集更令她有安全感。
沈星鯉扯過一個靠枕抱著,姿勢放鬆:“嗯,已經回到彙悅台了。”
“沒讓司機去接?”
“沒有。”沈星鯉實話實說,“總覺得被一起去玩的同學看到,會有點難解釋。”
賓利本就招搖,駕車人又是一名中年男性,落在旁人眼裡,太容易生出微妙的聯想。
她可不敢小看流言蜚語的威力。
鐘馥嶼偏又問:“要是我去接呢?”
“那當然沒事。”沈星鯉不假思索。
頓一頓,又補充:“我可以說是抽獎抽中的。”
儘管是開玩笑,沈星鯉卻覺得這個說法格外貼切。
能夠與他產生交集,於她而言,的確像中了頭彩。
電話那頭傳來低低哼笑,聽不出是個什麼情緒,伴隨著打火機細微的哢噠聲,應該是他點燃了一支煙。
此刻的電視裡,女主角同樣在打電話,孤身一人躲在紅頂電話亭內,捂著聽筒神情悲切。而後鏡頭一轉,神色慌張的男主角在霓虹斑斕的城市街頭奔跑,匆匆搜尋每一個可能的身影。
不出意外,接下來,男女主角就要熱烈擁抱到對方,在逼仄的電話亭裡互訴衷腸,誓死衝破家庭的阻隔。
如今看來過分俗套的劇情,放在當年想必也狠賺過萬千少女的眼淚。
沈星鯉不禁輕“嗬”一聲,轉念又想,俗套也有俗套的好,就像童話故事書永遠有買家,在文藝作品裡做美夢是每個人的權利。
“笑什麼?”鐘馥嶼問。
“沒什麼,我在看電視呢。”
“怎麼突然有這愛好。”
“進門的時候順手開了,就隨便看看。”沈星鯉說,“我還是來廣州讀書後才知道,原來這邊可以直接收看香港的電視節目,也太方便了。”
客廳裡的電視純純粹粹是個擺設,從來也沒有人使用過,連遙控器都不知被鐘點阿姨收到哪個抽屜的角落,想要順手打開可不容易。
鐘馥嶼搖頭笑笑,明明挺大膽一小姑娘,獨自出國旅行都敢,怎麼還要靠看電視來壯膽。
“自己一個人,晚上會不會害怕?”鐘馥嶼問。
沈星鯉在這個陳述句的詢問裡愣了一下。
不知是自己太明顯,還是他太敏銳。
“也還好,我睡前把門窗檢查一遍就行。”
“我儘量周四前回去。”
周四,那不就在三天後麼。
沈星鯉不太放心地確認:“是這一周的周四嗎?”
“當然。”
心情隨這個肯定的答案變得雀躍,沈星鯉語氣輕快:“嗯,好呀。”
兩人提前互道了晚安。
臨掛斷前,鐘馥嶼又叫住她:“還有,我不是總有時間看信息,以後找我直接打電話。”
“那你忙完再看就好了。”沈星鯉說,“反正我也沒什麼急事,萬一打擾到你就不好了。”
那頭,鐘馥嶼低低歎了口氣。
再低,傳到她耳邊仍在清晰振鳴。
沈星鯉對他的反應感到迷惑。難道一個體貼懂事有分寸的女伴,不是他們那樣的人所樂見的麼。
通話時間一秒一秒向上跳躍。
過了好幾秒,鐘馥嶼又開口:“再忙,留給你的時間總有的。”
電話掛斷,電視裡的男女主角也如願在夜燈下重逢。
本集完。
畫麵至此由亮轉暗,片尾的字幕滾動升起,一行行從眼前閃過。
沈星鯉把臉埋進抱枕裡,放肆地笑出聲,好似為劇集裡的角色鬆了口氣。
*
轉眼就到周四。
沈星鯉這天沒有出門,把餐桌當工作台,對著手提電腦整理實驗數據。??
到了下午,鄭繁青打電話來找她。
“梨子,你在哪裡?”
沈星鯉揉揉眼睛,環顧四周,心虛地跳過問題:“怎麼了,你找我?”
“我來學校跑報銷,順便給你帶了我媽煲的老火湯。”
沈星鯉立即坐直起來,抱歉道:“真不巧,我出門買東西去了,不在學校。”
“那你多久能回來?”
“恐怕還要一個半小時左右。”沈星鯉看一眼時間,“你先回宿舍玩一會手機?”
“要這麼久,等不了你了,我還趕著去看電影。”鄭繁青笑嘻嘻說,“我給你放桌子上,晚上記得喝。”
掛斷電話,沈星鯉匆匆換好衣服,想了想,還是主動聯係王叔,說要回學校取東西。
想不到王叔就在附近待命,短短十分鐘就把車開到了大堂外。不是熟悉的賓利,而是一輛黑色奧迪A6,從車身到內飾都沉穩規矩,唯獨號牌還是昭顯出幾分不同尋常。
沈星鯉並未多想,同王叔打了聲招呼,便坐進後排。
去學校的路程其實不算遠,但偏不順利,在一處狹窄路段遇到前方車禍,短短幾百米硬是堵了將近三十分鐘。
這麼一來一回,正趕上晚高峰拉開序幕,本就混亂的地麵交通雪上加霜。
鐘馥嶼的飛機應該已經落地,沈星鯉試著撥電話過去,第一遍仍是關機狀態,之後的第二第三遍倒是通了,但始終無人接聽。
前方車流隊伍長得看不到端頭,不時飄來幾聲刺耳的鳴笛,他們的車子融在一片亮紅的車尾燈之中,以龜速走走停停。
擁堵的景象令人煎熬,沈星鯉乾脆閉起眼睛放空。
不知過了多久,鐘馥嶼總算回電,開口說話的卻是一道陌生的男音。
“您好,沈小姐,我是鐘先生的秘書。”
沈星鯉沒來由地緊張了一下:“您好。”
“鐘先生這邊臨時需要去一趟佛山,我替他轉告您,今晚早點休息,不用等他。”
那位秘書一副公事公辦的語氣,沈星鯉聽著卻有些尷尬,忙應道:“我知道了,謝謝您。”
“打擾了,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