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冶錚作為唯一親子和嫡子,地位自是不可怠慢,他的住處就在老侯爺正殿的後側。
現今老侯爺過世,他又承襲了父親的爵位,住處自然也是要換到前殿去。
公冶均去的時候,仆人們正忙著把東西從後殿搬到前殿。
看到人來,公冶錚急忙喚人將公冶均好生請了進來。
接著揮了揮手,把所有仆人全部趕了出去,無事不得進門。
而阿誕也在一步三回頭的擔憂中,不情不願被公冶均攆出門。
沉重的檀香門重重闔上。
方才房門大敞不覺得有什麼,如今這門驟然一關,公冶均披著外衫突然生出一股熱意來。
腳下踩在厚實的地毯上,踩在上頭隱約察覺到似乎有熱氣升騰。
接著觀察到公冶錚也僅僅穿了一件薄衫,公冶均恍然,兄長怕是早在他來之前便將地龍燒了起來。
心頭忍不住劃過一絲暖流,公冶均嘴角噙著笑意,極為尊敬地跟公冶錚作揖,“兄長。”
公冶錚也不受禮,反而虛扶著公冶均坐到一旁,“二弟,坐。”
話畢,兄弟二人先後坐在桌案兩側。
二人不鹹不淡喝了會兒茶,公冶均先開口,主動問明緣由,“不知兄長叫均前來,有何事吩咐?”
公冶錚聽到這般疏遠的話,眼下立刻露出責怪的神色,“二弟何須跟我這樣生分?難道說父親去世,你就不是我胞弟了不成?”
他雖說地位不及天家父子,但打小也是被父親耳提麵命,學過禮義廉恥的貴族子弟。
他不會也不屑做出父親一死,就立刻爆出侯府兄弟殘殺的事來。
聞言,公冶均垂首淡淡淺笑,眉眼輕鬆舒展。
口中連道,“是弟思慮不周,兄長勿怪。”
之後抬頭詢問,“那兄長喚我來是……”
“方才五皇子派人來過了!”
公冶錚直接扔出一枚炮彈,開門見山,完全不跟二弟拐彎抹角。
此話一出,屋內輕鬆的氛圍霎時煙消雲散。
公冶均的神情也漸漸凝重,抬眼詢問,“五皇子?”
公冶錚遞給胞弟一個肯定的神色,“他打著吊唁的名義,實則句句向我拋出橄欖枝,讓我投入他的麾下。”
接著又冷笑道,“這群天家兄弟當真是怪異,他們自己手足相殘,難不成就以為全世界的兄弟都會在父親去後翻臉不認人?”
五皇子必定是認為父親過度喜愛公冶均,他心中不忿,對二弟心生不滿已久。
殊不知,他公冶錚從來不是那種小人。
不必說父親對胞弟的喜愛,光是他自己,看到這樣一個聰慧過人,又貌比潘安,對自己禮敬有加的公冶均,哪怕沒有血緣的牽引,他也願意接受這個兄弟。
“再者……”話沒說完,公冶錚頓了下,想到下麵的話,他便一陣氣血翻湧,語氣越來越低沉,“以五皇子派來心腹的說辭,言語中提到父親的死還有你被刺殺的事情,應當是跟四皇子有關。”
提及老侯爺的死,兄弟二人都不會平心靜氣,話音落下,公冶錚凝起拳頭一拳砸向了案上。
扣在茶盞上的杯蓋,由於巨大的顫動,從杯沿口倒扣了下來。
再次提及此事,公冶均的臉色自然也好不到哪裡去。
然而父親已死,兄長雖說性格急躁,可他也有權利知道真相;何況,這樣的事也瞞不了多久。
公冶均思慮片刻,還是對公冶錚道出了真相。
“父親的死,的確與四皇子有關……”
“果真如此!”親耳聽到確信的話語,公冶錚霍然起身,帶起一陣寒風,低頭目光緊緊逼視著公冶均。
公冶均抬頭直視兄長的眼神,緩緩站了起來,接著又輕搖了搖頭,“兄長現如今氣憤也無用,四皇子暫時兵精將足,我們還不是他們的對手。”
“需得忍!”
“忍到何時?忍他將來有機會拽下六皇子自己登上大寶?”
一想到或許有這一天來臨,公冶均胸口忽地湧出滔天怒氣。
他極力壓製住這樣暴怒的心緒,想起在蘇家館時,蘇念雲曾囑咐的忌諱,“切勿易燥易怒。”
眸底陰翳橫生,公冶均胸膛和肩膀一起一伏,呼吸聲卻忍不住地漸漸粗重。
“兄長放心,我不會讓這一天到來。”
原本公冶錚的怒火也不是衝著公冶均來的,他見兄弟的臉色這會兒又白了幾分,單薄的身子搖搖欲墜,心中不由得暗暗失悔,自己不該如此暴躁。
於是立刻低下語氣,來到他跟前虛扶著他,“你好生坐著便是,站起來做什麼,是兄長急躁了。”
公冶均也不想叫兄長擔心,依照他的話重新坐了回去。
不過再如何辯駁與氣惱,五皇子這邊侯府還是要給出回應,拒絕也好同意也罷。
畢竟他們和五皇子明麵上還不曾交惡。
“我自然不會和他們同流合汙,父親自小教會我們的忠君報國,我都忘了不成?”
特彆是臨去前,老侯爺明言交代要輔佐六皇子。
兄弟倆都不會背棄這份諾言。
公冶均默默點了下頭,然而目光卻再次垂落,盯著公冶錚若有所思。
餘光瞥見射過來的眼神,公冶錚忙轉頭對上公冶均,劍眉微蹙,納罕不已,“你瞧我做什麼?”
公冶均腦海中不停地上演著兄長暴躁沉不住氣的情景,嘴上脫口而出,“兄長有沒有想過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這個也是公冶均臨時冒出來的念頭,一則兄長易燥易怒,處在京城這個是非之地,難免發生什麼不測;二則……
還沒等想完,公冶錚下一秒就等不及,貿然打斷他的思緒,聲調拔高道,“你要叫我走!走去哪裡!”
“並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