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誌 夜漸漸深了,眼看公冶均身子……(2 / 2)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人世間的兩大憾事莫過於此。

思及此,公冶均猛然抬頭,離著床榻近了些,而後伸手攥住老侯爺的粗手,泣聲詢問,“父親,您是否有遺誌要交代?”

老侯爺默然點了下腦袋,“的確如此。”

“父親,您有何未了的心願,就說吧,我和均弟一定替您達成。”

說罷,老侯爺仰起頭,眼神虛無縹緲,透著床帳慢慢說道,“為父年幼家貧,不過是仗著一身蠻力,在戰場上屢建功勳,後來更有幸受先皇賞識,賜了我一頂鎮寧侯府的高帽子。”

“我不欲與那些官僚子弟同流合汙,自然遭了有心人嫉恨,每當為父被冤枉時,先皇總會力排眾議,下令為為父洗刷冤屈,哪怕對麵人是皇親國戚,先皇總是第一個信任為父。”

“因此為父就暗暗立了誓言,豁進一生也要忠於先皇,做好一個臣子的本分,儘忠言殺貪官。”

老侯爺說幾句,便自主停下休息一會兒,然後接著講,“不成想天不假年,先皇猝然崩逝,扔下一塊熱芋頭,供各位朝臣皇子轟然瘋搶。”

“我觀二皇子,行事乖僻,遇事不正,不是繼承大統的優良人選。”

“四皇子支持者眾多,可做事優柔寡斷,眼高於頂,雙臂尚且不能擒眾虎,他早晚必被手下反噬。”

“至於五皇子,陰狠毒辣,不是良主之選...”

老侯爺把各位有威脅的皇子分析一通,公冶均心中對老侯爺接下來的吩咐也大概猜到了。

果然。

他又道,“當初,眾位大臣選出六皇子登基,起先我也覺得不妥,可跟陛下接觸過後,發現陛下雖年幼,但心思良善,體恤民下,若好好教導,將來必定是勤勉愛民的君主。”

六皇子六歲登基,今年才不滿十整歲。

老侯爺氣息越來越弱,他也漸漸感到力不從心,公冶均察覺到後,忙止了父親繼續說下去,“父親,您不必多言,我跟兄長明了您的心思了,即便您不說,為報您的收養之恩,孩兒也會傾儘全力輔佐陛下,穩定朝綱,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孩兒在這兒向您發誓!”

話落,公冶均力挺脊背,彎了腰深深叩首。

二兒子這下徹底放下心來,緊接著,老侯爺的目光從彎下的脊梁平移到就近一言不發的公冶錚身上。

他深深喘了口氣,然而忽感胸口鈍痛,咳了一聲,沙啞道,“為父的侯爵由你來承襲。”

“父親!”此話一出,公冶錚徹底憋不住深壓的情緒,痛哭流涕,“父親,您一定會好起來的!”

老侯爺聞言,無奈地笑了,“淨說些糊塗話。”

之後,他又跟兄弟二人低聲交代了幾句,無非是要兄弟和睦,不要亂起紛爭之類的話,直到他再也沒力氣吐出一個字,他又拚儘最後一口氣,死死攥緊公冶均的袖口,目光犀利。

“輔佐陛下,穩定朝—”

“父親!父親!”

隨著屋內一聲聲的痛喊,屋外的丫鬟小廝們,先後跪了一地,齊聲哭喊。

蘇念雲第二天起床時,出門看到街上張貼的布告,才知道老侯爺深夜離世的消息。

小皇帝為顯哀慟之情,下詔輟朝七日,全國上下七日之內不準飲酒作樂,不準迎親新婦,青樓賭博等場地閉門七天,一經發現有違令者,就地處斬。

不過蘇念安身為宮廷侍衛,不在這些條例以內,他照常得去宮裡值班。

蘇念雲跟宋伯扯好白布,掛在自家牌匾上,而後轉身跟他吩咐,“宋伯,你在館裡先替我看著店,我帶小李去藥商那邊采買一些藥材。”

“好,你去吧。”

蘇念安的話,她還是記在心裡的,好容易掙回來的命,蘇念雲可不想白白賠了出去,往常店裡藥材稀缺,她為省下銀兩,會專門去城外的深山裡現去采。

現今有賊人逃竄,尚未抓獲,誰清楚他到底躲在哪個犄角的地方,為保自身平安,她這幾日還是儘量少出遠門。

今天的天陰沉沉的,日上三竿都不見太陽,就連鄰裡街道也是空蕩蕩的,家家戶戶門前掛上白布,秋風一掃,平添一股蕭瑟之感。

蘇念雲緊了緊身上的衣衫,目光掃尋周圍,本該熱鬨的街道冷冷清清,死寂得有些滲人。

她心中一跳,努嘴衝小李說道,“咱們趕快走,今天感覺陰森森。”之後,腳上步伐越來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