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半途,柔則趕忙拉住了宜修,遠遠一指,笑道:“你瞧,就是這孩子,是那人的第四子,先前一直被拋在圓明園養大的,你許是早已忘了。”
宜修順著柔則指的方向看去。
那是個意氣風發的青年人,東張西望,顯然看江南的一切都很新鮮。
淺看一眼,宜修就收回了目光。
也隻看一眼,她便識得,此子確實是弘曆,不存在冒名頂替。
皇位更替這麼大的事自然天下皆知,隻是沒想到這一世甄嬛還是讓弘曆繼位。
見到看來一切沒有變數,宜修心道。
所以事實證明,少了他們這些人,一切也沒有什麼不同。
困在王府裡、皇宮裡,他們不過就是一群爭權逐利的工具。
而在這廣闊天地間,雖然相較之下不過“方寸之地”的家中,他們才能是一個個有血有肉的人。
回到家中的園子裡。
宜修回了自個院子,還未踏進房門,便聽得有童音含糊不清地喚道:
“娘,飛兒來了。”
宜修回頭。
一個搖搖擺擺的小男孩踉踉蹌蹌地伸著小肥手朝她撲來。
那小肥手上還有一粒紅豔豔地朱砂痣。
眼見男孩要摔,緊跟著的一個男子眼疾手快,將其攬在臂彎裡。
這男子已入中年,卻仍身形挺拔,清冽如芝蘭修竹。
正是齊如是,他捏了捏小人的鼻子,對宜修道:“這小子一醒了就要尋你,尋你不見滿園子的找,生怕你不見了。”
宜修看向男孩的眼神滿是柔情,張開手道:“快來,娘抱抱你。”
“飛兒來嘍!”石墩兒子一樣的男孩滾向宜修懷中。
宜修抱起他,無奈地道:“你的名字叫齊沐暉,不是飛。”
齊沐暉恍若未聞,在宜修懷裡快活地不停躥動。
“瞧你這多動的樣子,怕是將來跟你二姐一樣皮,不似你大姐溫婉體貼。”齊如是點了點被抱在懷裡的齊沐暉,爽朗一笑。
“爹爹此言差矣,我要是不皮,怎麼襯托大姐溫柔嫻靜呢。”初長成玉雪可愛小姑娘的齊沐雲從後方衝了來,搖頭晃腦地道。
她話音剛落,緊跟著外麵緩緩走來一個靈秀貌美的少女,提著食盒。
正是快及笄的齊沐清,她不急不緩,張口便笑道:
“好沒道理的貧嘴話,娘親爹爹快來嘗嘗,我與肖家妹妹一起新做的糕餅。”齊沐清蓮步輕移,走至桌前擺放出糕餅。
“餅,啊餅。”齊沐暉饞得阿巴阿巴地流著口水,喜得兩個姐姐拿著餅,都圍上來逗小人玩笑。
小人瞧見兩個姐姐手裡的朱砂痣,笑的更為開心。
一家人笑鬨了一陣。
待午後,哄睡了了齊沐暉,宜修想起件事兒去找了柔則。
還未待她與柔則說,門房便來報:
“夫人,門口來了位做派講究的爺兒,求見您。”
宜修略一思襯,算了算時日,便彎起唇角,撫掌笑道:“如今人來了,你我日後恩也有處報了。”
柔則一點即通,她與宜修一起欠了人情的,不過也就那一位罷了。
是以她也欣喜地站起身來,道:“若是他,你我可得親自去迎一迎了!”
“我的禮可早早備好了,姐姐你欠人家那天大的人情,可有備禮?”
宜修如今姐姐兩字叫得十分熟稔,甚至於還故意拿她打趣。
柔則也不甘示弱,笑著故意嗆道:“好呀你,早備好了禮,卻不早與我相商,是不是故意要顯得我不會做人?”
“姐姐可錯怪我了,今日不就是來與你相商的?可惜晚了一步,哎呀,你往後可就不如我會做人了!”
宜修說完,笑眯眯地打量柔則的臉色。
自打胤禛駕崩,柔則出宮以來,已有兩年餘。
柔則如今的性情越發回退,與還在閨閣中時似的,有什麼都寫在臉上。
所以宜修瞧她這副淡定的模樣,就知道柔則不像什麼都沒準備,是才不點破,繼續笑對方。
柔則識破了宜修就是想多嘲她兩句,敲了敲後者的額頭,道:“呸,你便是早知道我的打算了,走吧,還不快去迎貴客。”
出門時柔則對身後一個十多歲的男孩招了招手:“蘇甘盼,你也隨我一同來。”
“是。”這男孩眼睛生得大而明亮,顯然教養得極好,心思純正,隻是過於乖巧沉默,總低著頭。
宜修看著蘇甘盼,心裡也有些明白柔則的用意了。
當一行人趕至門口,一個背著包袱的中年男子正背著身子,徘徊著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