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甘盼眨了眨大眼睛,有些激動。
自打他跟著柔則姑姑來江南之後,姑姑便常告訴他,他爹會來找他。
他往後……也是有自己家的人了。
雖然之前柔則姑姑,宜修姑姑,還有姑父和各位表兄妹都對他很好,但大家都有自己的父母,是不一樣的。
“爹。”蘇甘盼沒有絲毫推拒。
蘇培盛張了張嘴,沒有發出聲音來。
宜修看了看齊如是,後者上前拍了拍蘇培盛的肩,笑著道:“蘇兄,這孩子自幼孤單一人,以為沒有親父母教養,如今你歸來,往後得好好照看這孩子。”
“好……好!”這孩子讓蘇培盛定了定心,他感激地朝柔則和宜修點了點頭,頓了頓又問蘇甘盼,“孩子,你……願意認我嗎?”
蘇甘盼看了看柔則,得到了後者鼓勵又肯定的眼神,對蘇培盛肯定地點頭,道:“我姓蘇,你便是我爹!”
“好,好,好!”蘇培盛連道三聲好,又摸遍全身,將他這些年帶的積蓄都往蘇甘盼手裡塞去,“爹沒什麼好東西給你,這些你拿著,日後,你便是我蘇培盛的孩子!”
“還請爹爹為我先收著。”
“好好好!”
蘇培盛激動地不知如何是好,眾人也適時告辭離去,讓這久違的“父子”二人好好敘敘。
跟在蘇培盛身後回院子的蘇甘盼,抬起一貫低著的頭與蘇培盛交談。
他那張稚氣未脫的臉上,已褪去些許以往示人的乖巧沉默,此刻如平常十幾歲的少年一般,笑容陽光而燦爛。
“如此也算圓滿。”還留在原地的宜修挽著齊如是的手臂,悠悠感歎。
甘家已然覆滅,因果種種,蘇培盛這一世也沒能與崔槿汐結緣。
但柔則因著當年的不忍,細心教養大了蘇甘盼,倒算是為蘇培盛往後尋了依靠。
也讓蘇培盛明白,大家都歡迎他的到來,他們是一家人,是希望他也留下來的。
如今一切種種,算是對他們二人最好的結果。
這年隆冬,雪下下又停住。
幾月前外出雲遊,寄情山水之間的弘昐也帶著他的妻子和幼子歸來。
生長在這廣闊的天地,他身子已不似以往那般羸弱。
晌午時分,遠嫁的繪春等人也帶著孩子趕來團聚了,一個個大包小包帶著特產,像回娘家似的。
隨後一大群人圍坐在園子裡敘話,叫宜修心裡萬分高興。
“娘,月賓姨和世蘭姨還有剪秋姨她們說晚上都過來吃飯。”
齊沐清和齊沐雲從外麵回來,幫住得不遠的年世蘭等人傳了信兒給宜修。
又是一個大團圓年。
宜修起身,笑著說道:“哎呦,今兒可熱鬨了!我去洗手,也親自做上幾道菜慶賀慶賀。”
在廚房淨手時,那冰涼的水珠自宜修手上滑落。
赫然見宜修手心潔白如玉,早不見那朱砂印記,取代的是她眼角眉梢的幸福笑意。
宜修剛拿了一根蘿卜,便聽聞:
“哪用夫人親自動手,為夫來便是。”
齊如是自門外邁步而來。
隻見他將宜修扶到一邊,自個熟練地挽起自個衣袖,帶上圍裙準備做幾道拿手菜。
廚房裡油煙甚重,可那些膩人的煙火氣也浸染不去齊如是那清潤如冰如玉的模樣。
歲月流逝間,齊如是不知不覺便取代了宜修記憶中那棵被雷擊倒的樹,長成了她心中一棵嶄新的,脊背挺立的“大樹”。
夫妻兩人做飯時有說有笑,甜蜜勁兒一點不像成婚十幾年的夫妻。
廚房眾人看在眼裡,皆豔羨不已。
等到夕陽完全沉沒。
齊府仔細裝點過的園子裡,紅綢燈籠遍掛,一派燈火通明,那地上未化的雪裡夾雜著放了煙花爆竹之後的紅紙。
見了麵大家都無有拘束,樂嗬嗬地互相道喜,整個園子裡都熱鬨起來。
晚宴過後,眾人也不肯離去,便打算聚在一塊守歲。
男人們收拾了殘局,換了場子,拿出幾壇子酒在亭子裡對飲。
暖廳裡擺滿了瓜果糕點,婦人們打趣閒話,鬨作一團。
少男少女們情竇初開,一個個排隊領了壓歲錢,趁著大人們不注意,都偷溜出門去。
小些的孩童們嬉鬨玩耍,比著新衣。
燈花“劈啪”地爆了。
但這在一片歡聲笑語中已不可聞。
大家都已走向不同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