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碧重生(十六)
熱河行宮不比宮中規矩多,浣碧見沒她什麼事了,乾脆臉麵都懶得露了,找了一處僻靜的荷花池,日日垂釣采蓮剝蓮子,將位置告訴了斐文後邊直接卷了一卷被褥睡進了池邊破舊的烏篷船中。
熱河中伺候的也都是一些太監,除了十幾個年齡比較小的之外的,都是一些三十多四十多的老太監。其中一個四十多歲的老太監長得人高馬大的,是很多很多年輕被拐到京城然後被賣進宮的。他幼時的夢想是從戎,保衛國家,馳騁沙場,如今除了沒事刻兩個竹箭外,便是日日枯燥而又乏味的清掃,修理房頂。
“你放心吧,這幾間殿堂還在修繕中,皇上是不會過來的。”皇上與後妃身份高貴,哪裡會到這種地方來,便是走的近了,也怕臟了衣角。
“我才不擔心了。”浣碧跟他一起磨著竹箭,伸手指了指自己額頭上的疤痕,“皇上在熱河召見大臣,談論國事,宴請有功之臣,後妃同喜,哪裡會讓我露麵。”安陵容調配的舒痕膠是真的不錯,才上了半月,猙獰的疤痕便淺了很多,不過想要完全消下去是不可能的了,她也不奢求能夠恢複如初。
四十多歲的老太監阿桂已經在熱河行宮呆了快二十年了,經曆了前朝今朝,對於皇上宴請的這些大臣還是有些了解的。又難得逢他遇到一個願意幫著他一起做弓箭練習射箭的小輩,自然是不吝嗇,將太監宮中之間的一些是,官員的一些事都跟她說了,不過是期望她能謹言慎行,小心再小心。
“阿桂叔,你知道瓜爾佳·文沭嗎?”看著一邊打磨箭頭一邊絮絮地老太監,她心念一動,問道。
“知道。”太監阿桂也不看她,隻是道,“問他做什麼?”
她不知道怎麼回答,便沒有說話。其實她問完就後悔了。
阿桂道,“他阿,也是個可憐的孩子。”他歎了一口氣,“瓜爾佳氏這一代男子從竟,女子從文。可他卻叫文沭,你說這不是侮辱是什麼。”
浣碧皺眉。是了,剛來熱河那一天聽瑾汐說起過,說是瓜爾佳氏將本該同甄嬛她們一起參加選秀卻因為病了沒能如願。她當時聽了瓜爾佳氏的名字,瓜爾佳·文鴛。當時還有些奇怪,為何瓜爾佳氏府中女兒的竟同兒子一樣從文字,還道是瓜爾佳氏不重規矩,原來並非如此。
“怎麼,你認識他?”阿桂公公轉頭。
浣碧點頭,“算是認識吧。”合作關係,她要錢,瓜爾佳·文沭也要錢,便通過馬公公的關係一拍即合了。“他是不是……身體不太好,怎麼……”是不是有肝病,她斟酌著用詞,“怎麼那麼瘦弱。”還那麼黃。
“瘦弱?”阿桂公公一愣,隨即道,“還好吧。”清人不似漢人,都瘦弱。“你是怎麼認識他的?”他追問。
“前段時間跟著宮裡出去采買,在郊外道觀見到的。”她如實敘述,“除了他還有甄遠道甄大人的少爺以及少夫人。”她想了想,又道,“還有一個十分貴氣的公子以及他的夫人。”氣質這種東西真的不是靠裝扮就能裝扮出來的,人家兩口子往道觀一站,哪怕穿著普通,也是閃著那種我不是凡人的光。
“那應該是薛家的大公子。”阿桂公公引弓試箭,“薛家大公子宅心仁厚,與瓜爾佳·文沭關係不錯。”
“哦。”浣碧聽過就算,很快就被阿桂公公手上的弓箭吸引,“阿桂叔,給我試試。”她小時候玩過彈弓,還沒射過箭呢。
試了幾箭,無一箭射到箭靶上。浣碧抽了抽唇角,“阿桂叔,你的竹箭不夠利阿,你看,紮不進去。”
阿桂笑了兩聲,心情愉快地將箭撿了回來,“薛家大公子去道觀做什麼,我記得他不信蒼天不信鬼神。”
“求子。”浣碧覺得這沒什麼不好說的,既然去了,便是不怕旁人知道。
“哦。”阿桂低聲應了一聲,“道長怎麼說?”
浣碧想到道長當時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樣就想笑,“道長說了一堆,總結起來就是四個字。”她並非對人無戒心,而是來熱河之前,馬公公瞧瞧告訴她,熱河有位身材高大的阿桂公公,是他的發小,也是實際管控著熱河宮女太監的人。她有心結交,便是裝也會裝的真誠一些。“緣分未到。”她伸出手指,一個字一個字又說了一遍,“緣!分!未!到!哪天他家夫人有了,道長便可以說緣分已到了。”
“道長沒給他一些符?”他笑問。
浣碧搖頭,“給沒給我也不知道。”她看時間差不多就走了,“懷孕這種事……”她本想說要查子宮,要查卵巢,還要查精子,弄不好還要差基因,身體沒問題,還要綜合考慮姿勢、心情等等。哪裡是看個中醫,找個道士算算就可以的。
阿桂公公輕歎一聲,“誰不想要個孩子呢?”
浣碧看了他一眼,輕聲道,“我見那位夫人倒不是很想要孩子。”她以前為了湊房租在醫院打掃衛生,在不孕不育科見到太多去求子的夫妻了,她們的眼神期待、忐忑、絕望……不似那位雍容的夫人,眼中隻有華光,而無其他。“我胡說的,阿桂叔你彆介意,我一貫口無遮攔慣了。”彆人的事與她有什麼關係阿,管她生不生。
阿桂又說了幾句就走了,浣碧一人無事,乾脆摘了一些蓮蓬,坐在烏篷船甲板上剝蓮子,想著晚上能不能借用廚房一些糖和油做個蓮子泥。
太陽暖暖的照在身上,她也不怕曬黑。哼著小調曬著太陽剝著蓮子倒是怯意。
陰影籠罩在頭上,她微微抬頭,“怎麼來這裡了?”
“來找你。”甄衍見她手上動作不停,便坐在了一旁的石圍欄上。“傷口好些了嗎?”
“好多了,安小主的舒痕膠很有用。”她可不認為正值午時,皇上設宴之時,他拋下他的嬌妻、妃嬪妹子繞了這麼遠來找她隻是問一問舒痕膠好不好用。“有事嗎?有事你就直說吧。”
甄衍看著她,直到她渾身被看的發毛才聽他緩緩道,“你上次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嗯?”
“你隨嬛兒入宮那一日。”
“府中謠言罷了,莫當真。”
“若是我當真了呢?”
浣碧抬頭,隻見甄衍十分認真的看著他,雙眸沉澱,沉著認真,也沉著執拗。
甄夫人嫁給甄遠道第二月便有孕了,巧的是府中一個下人當時也有了身孕。下人懷胎十月,一朝分娩。年輕的甄夫人想要看望正在的生產的下人不小心滑了一下早產了,幸好並無大礙,甄府的少爺也很健壯。府中一片歡騰,待到大家發現那位與甄夫人同日生產的下人不見了的時候,已經是少爺過完百日誕了。